樊歆哭笑不得。脑回路异于常人的莫婉婉,安慰人的方式也与众不同,譬如从前她追求温浅时,每每遇到挫折,莫婉婉便说:“别泄气,恋爱的过程就是干尽一切丧权辱国的事后,就可以干所有丧尽天良的事了。追男神的过程看似艰辛,但未来是美好的。”
或者是:“恋爱这档子事,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他还没踹你,只是给个脸色,这算啥啊,给老娘扛住,扛不住的话,就死扛!”
再或者是:“温浅要真这么难追,咱就去网上把那三十六块钱还包邮的迷魂药买来直接放倒得了!我负责买,你负责睡!小手挥一挥,睡了咱不亏!”
“喂,樊歆,你知不知道苏越的事?”樊歆的思绪被莫婉婉拉回。
樊歆看向莫婉婉,“什么事?”
莫婉婉压低声音道:“苏越曾跟慕春寅在一起过。虽然两人早在两年前就分手,但苏越绝对是慕春寅众多前任里最特别的一个。他俩当年的姐弟恋可是全国人民轰轰烈烈的大头条,听说苏越曾为了慕春寅想要退隐,但后来两人不知为什么掰了,苏越一气之下跳槽去了盛唐的对手公司九重,不知道是不是因爱生恨。”
樊歆恍然大悟,“难怪苏越对我有敌意。这死慕春寅到处惹桃花债,连累我被敌视!”
次日樊歆连唱了几个小时都没找到感觉,莫婉婉拦住她,“甭练了,再练嗓子受不了。找不到感觉咱就歇会,姐知道你穷,请你喝下午茶。”
樊歆无言以对,她是真穷。
慕春寅对她的看管早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把她的身份证护照类有效证件扣押不说,经济封锁更是丧心病狂——她所有的收入都归他保管,不管她去哪里,随身携带的现金一律不许超过一百块!
尼玛一百块能干嘛,顶多上下班打个的!想去外地,别说飞机动车这种高级出行工具了,远一点的地方,连绿皮火车票都买不起!
就这样,穷人樊歆跟着富二代莫婉婉去高档茶楼胡吃海喝了好一顿下午茶,撑到两人都吃不下晚饭,这才回酒店。
刚到酒店房间,樊歆立刻呆住。
那位歪躺在她床上,正上半身半裸着“胴体”,下身裹着浴巾,美美吃着水果沙拉看电视的大爷是谁?!
见慕春寅来,莫婉婉司空见惯般,自觉换了一个房。她走后,慕春寅斜睨樊歆一眼,“来C市怎么又不带助理?给你配的助理,就没见你带过几回!哪有艺人出门不要人伺候?”
樊歆一笑,“婉婉陪我就够了,我讨厌助理成群的兴师动众。”
好吧,其实莫婉婉就是个幌子,她就是不爱带助理——不,准确说,不叫助理,是线人!慕总裁亲自挑选的线人!明着陪她参加活动,实际她去了哪做了什么,跟哪个男人讲过话甚至说话的姿势眼神的交流,全清清楚楚报给慕春寅!
怕慕春寅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她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公司不忙吗?”
慕春寅似笑非笑,“你这蠢货上次被人砸了场子,这期少爷我亲自坐镇,看有谁敢闹事。”
樊歆问:“那你没被人发现吧。”
慕春寅拿手轻轻弹她的额头,笑意里含着一丝恼,“没有,少爷全副武装才出门的。我既然向你保证不公开我们的关系,岂能食言?”
樊歆点头,轻车熟路地在另一张床上躺下来,没半点孤男寡女同居一室的尴尬——从前她跟慕春寅出差,他就强迫她跟他同睡一间房,虽然是一间房两张床,但她不愿意,可多次抗议无效后,她也就认命了,横竖慕春寅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心思,慢慢就成了习惯。
慕春寅开口文:“比赛准备的怎么样?”
樊歆实话实说,“对手功底太强,我心里没底。”
慕春寅一笑,“笨,功底拼不过,你拼其他的不成吗?”又问:“上次垫底撇开遇袭意外,你还有其它造成失败的原因,反思过没有?”
他说的对,即便上次没有遇袭事件,樊歆也未必不是垫底的,那四个人,每一个都是高手。想了想,樊歆答:“除开功底的原因,人气不够也是我的弊端。”
“你既然分析出了原因,那就对症下药。你的人气及气场不足以震慑全场,那就剑走偏锋,想个让全场惊艳到眼前一亮的法子。”
“惊艳?一上台就飙高音吗?来段海豚音?”
慕春寅用嫌弃的眼光看着她,“你会人家不会吗?硬碰硬只能是个死!你就不能避其锋芒,攻击不备吗?”
樊歆懵懵懂懂。
慕春寅抬起胳膊,颦眉道:“开了三小时的车好累!过来按摩一下,少爷就告诉你。”
慕春寅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似真有什么点子。樊歆赶紧坐过去,不轻不重的给他捏着肩,狗腿子的问:“少爷,您还满意吗?”言下之意是有办法就快讲。
慕春寅半阖着眼,一脸享受,懒洋洋靠在她身上,随后伸出手去,皇帝吩咐太监似的,“再按按手心。”
掌心穴位多,慕春寅从小就喜欢旁人给他按手心。樊歆做小伏低地握着他的右手,小心翼翼瞅着他,“这个力度您满意吗?”
“嗯,还成。”
“那您的主意……”
“就知道你等不及。”慕春寅睁眼一笑,慵懒散漫一霎散去,瞳仁在灯下幽然深邃,“我问你,除了唱歌外,你还有什么比他们强的?”
樊歆思索片刻,“除了唱歌,我还会跳舞……”
是的,除了唱歌以外,她酷爱舞蹈。芭蕾与民族舞都是她的强项,她从四岁开始,跳了二十多年,这些天她虽为《歌手之夜》忙得团团转,但稍有空暇,她仍会抓紧时间练习。
旋即她又为难起来:“可这节目是《歌手之夜》,又不是《舞林大会》。”
“可是节目组也没说不许啊。”
“也是!”樊歆缓了缓,有恍然大悟的惊喜,“我懂了!绕过他们的强项,用自己的强项加分!”
慕春寅用手点点她的额,修长手指在明亮的光线中莹润如玉,“孺子可教也。”
樊歆满脸喜色的起身,“你这个点拨太好了,我有主意啦!”她转身套外套穿鞋子,“我去电视台了,赶时间排练。”
慕春寅挥挥手,“去吧,编曲跟排舞的老师都带来了,在401号房。”
樊歆顿住脚,扭头看了慕春寅一眼,道:“谢谢。”
她话落小跑着离开,房里的慕春寅注视着她的背影,面色不屑一顾,唇角却弯起一抹笑,“哼,谁稀罕你的谢谢!”
夜里七点,排练室里,樊歆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编曲排舞两位老师,三人抓紧时间协商排练。
时间紧凑,想想明天下午就要录节目,樊歆很拼。
一直又唱又跳到了夜里十二点,工作人员早就收工回了家。练功室只剩下盛唐的三人,音乐缓缓流淌,身姿窈窕的女子对着镜子下腰,俯身,旋转,歌曲的高潮有几个动作难度很大,她摔了几跤,拍拍膝盖后没事人似的站起来继续跳……
舞蹈老师看着房间正中满头大汗苦练不怠的人,向编曲老师低声道:“难怪盛唐里都说Sweet里强的是樊歆,如今一看,果然是。”
忙到现在编曲老师也倦了,她打着呵欠答:“的确,她人聪明,悟性高,刚才的编曲排舞我们只是做了点协助,创意之类的基本上都是她想出来的。”
舞蹈老师道:“聪明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她身上有股劲。你看她摔了好几次,膝盖磕紫了哼都没哼,要是换成秦晴,还不得眼泪兮兮。”
编曲老师笑着摇头,向樊歆招手,“歇一下吧樊歆,都跳了一晚上了。”
樊歆练得气喘吁吁,身上的汗亦湿透了T恤衫,却只扭头一笑,“两位老师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我再跳会。”
“樊歆,你已经跳的很不错了。”
樊歆摇头,“不,我虽然掌握了动作,但舞蹈的意境还差一点,我再领悟领悟。”
两位老师一道走了,临走时年纪稍长的舞蹈老师说:“这孩子肯定能成。这圈里的聪明人虽然多,但我觉得她的耐力更值得被相信。”
“的确。”编曲老师一笑,意味深长望向练功房里通宵苦练的女孩,空旷的练功房内只剩樊歆一个人,墙上的镜子里映出她纤细的身影,她旋转,摆臂,扭腰,自己数着节奏一遍又一遍。
那一刻,两位老师腾起相同的预感,这个叫樊歆的新人,假以时日,必将今非昔比。
诚然,攀上金字塔的顶端路途遥远,但耐力较诸脑力,更胜一筹。
同一时间段,酒店里的慕春寅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歌手之夜》徐导的,对上次樊歆遇袭的事,他已经查出来了结果。
慕春寅在听完徐导的报告后笑了笑,他一笑,徐导心头一堵,不懂这善变的头条帝到底是几个意思,他微带忐忑问:“慕总,您笑什么?”
头条帝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只是与我所料一样,觉得没意思罢了。”
徐导讪讪的笑,对这头条帝越发不敢掉以轻心,又恭恭敬敬寒暄了片刻,这才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后,慕春寅又拨出去另一个号码,“刘总监吗?”
那边殷勤地说:“是,慕总有什么交代?”
慕春寅瞳仁沉沉如墨玉,盛着不动声色的冷冽,“德里公司那个化妆品广告,给秦晴。”
“秦晴?”那边一愣,“可这个广告是樊歆自己争取来的。”
慕春寅没解释,“照我的吩咐。”
那边见老板的话多了分冷意,忙不迭道:“好,我马上安排。”
窗外夜色灯火斑斓,慕春寅挂了电话,将视线落在繁华的街道上,城市的霓虹如星辉璀璨,车水马龙让人目不暇接。慕春寅倚窗看了半晌,若有所思地自语,“这秦晴的小花招,挺多的嘛……”
他一笑,深邃眸中有厉色一闪,却什么都没再说,只是闲适的靠回沙发。
时间一过一整晚。次日傍晚,《歌手之夜》的节目录制正式开始。
像往常规矩一样,抽签决定上场顺序。这次抽签的结果让莫婉婉不是想自捅,而是想自宫——她又给樊歆抽了个五号。对此樊歆只是淡淡一笑,扭头继续看墙上的LED屏幕,演播厅内主持人已念完开场白,第一个竞演歌手走上了台。
莫婉婉一瞅屏幕上的打头阵歌手,差点将嘴里的水给喷了出去,“我去,这苏越为了唱好《忐忑》也是拼了,瞧这身衣服,还有那妆!!”
樊歆笑不出来,苏越如今拜她所赐——屏幕上的她为了在意境上追求神曲的感觉,穿了身跟龚琳娜一样有着魁梧飞袖的战袍,像个厚重的盔甲,将整个人从头到脚罩住,脸上的妆面效果亦十分夸张,深红的大眼影,古怪盘起的头发,大概因为她从前是高冷御姐的风格,天生适合穿紧身裙长筒靴,如今一反常态,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滑稽。台下的观众忍不住笑出声,灯光里的苏越略为尴尬。
音乐响起,苏越手一挥,开始唱。
与她往常深情激烈的情歌不一样,纵然她功底强悍,但这个路线与她实在太南辕北辙,而且边唱还要边做出那么多奇怪的面部表情,或瞪眼,或挤眉,或做斗鸡眼……一贯高冷范表情极少的苏越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那堪称**炸天的歌词:“啊哦—啊哦诶—啊嘶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嘚咯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啊哦—啊哦诶—啊嘶嘚啊……”简直分分钟出戏。
台下观众无法接受这种邯郸学步的怪异感,再次轻笑。
一曲毕后,苏越鞠躬下台,她脸上仍挂着镇静的笑,背脊也如往常般笔挺,只是那略显急促的脚步透出窘迫。
下场后,笨重的战袍拖在苏越身后,亦步亦趋随着她,像一个甩不掉难堪见证。苏越焦躁地拨了下裙裾,下一刻她脚步一顿。
樊歆站在三步之外,显然是等候已久,脸色有歉疚,“苏越姐,对不起……”这歌是她帮苏越选的,多少都有些过意不去。顿了顿,她又说:“其实唱的挺好的。”
只有一天的练习时间,能唱到这个地步的确不容易,虽然不少观众笑场,但樊歆却是真心实意佩服苏越,换了她,十有八九达不到这个水准。
苏越侧着脸,光影下她高鼻薄唇,透着涉世已久的锋芒感,她嗤笑,“好什么?我第一次出这么大洋相很好看吗?”
樊歆摇头,“不,我真的觉得很不容易。”
苏越转过头来瞅着她,透过面具般的厚厚浓妆,她的瞳仁隐藏在深红的眼影中,眸光盈满冷意,“樊小姐,客套话无需多讲,我等着你今晚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