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
有人提出另一个疑惑,“这事据说荣光少董也出现了,但媒体们不敢报,只拍了樊歆跟张静安……”
最后一人不耐地拍着桌子,“你们别再这磨叽了!甭管媒体怎样,当务之急赶紧去找樊歆,不然还真等慕总炒鱿鱼?”
樊歆是临近傍晚抵达的马尔代夫。
马尔代夫是由大大小小的岛屿构成,她跟温浅踏上了一座名为幸福岛的岛屿。周身细白的沙,湛蓝的海,高大的热带绿植,还有单门独院的可爱小木屋别墅,樊歆跟温浅一人一间。
风景相当不错,但樊歆却想哭。
太热了!
国内还在过春节,她穿着羽绒服上的飞机,下飞机时傻了眼——马尔代夫是典型的热带季风气候,二月份的气温直逼28度,不亚于国内的六月份!
穿着厚厚冬装的两人对视一眼,温浅默默回到自己的小别墅,将厚外套脱了下来。他只穿了两件,里头一件衬衫,外面套着大衣,脱了大衣后衬衫刚刚好。
可樊歆就没那么舒服了,她外面一件羽绒服,里头还有件加绒的打底衫——脱了羽绒服,里面的厚打底衫依旧热死人。
樊歆艳羡地瞅着只穿一件衬衣的温浅,将厚羊毛裤卷起来,坐在空调房里吹冷气。
温浅再次离开,半个小时后他回来,手里拿着鼓囊囊一大包东西,“岛上商店随便买的,凑合吧。”
樊歆扫扫袋子,里头全是夏季的衣物,打开来看,上衣、裙子、裤子、拖鞋、帽子、太阳镜,甚至还有防晒霜……她从不知道他孤傲的外表下,藏着这样一颗细致稳妥的心,她心头微微动容,换好衣服后走出去。
屋外的他亦换好了夏装,简单的白衬衣米色长裤,安静地坐在遮阳伞下看落日。海浪拍岸,潮声不绝,有飞鸟不时从眼前啾啾飞过,遥遥的海平面上,一轮日头落了一半,苍穹尽头云霞如锦。
这原本是美丽而喧嚣的一幕,可他不言不语的坐在那,目光悠远而侧颜沉静,那翻卷的海潮,飞鸣的海鸟,徐徐的海风,沿岸一切有声的景物便融入他安静的气场中,时光似以温柔的节拍暂缓,夕阳下的海滩如拉开的长镜头,天地间一切疏阔的瑰丽化作优美的画卷,成为那白衬衫男子静默的背景。
不忍打扰这美好的一幕,樊歆的脚步放得极轻,可他还是听见了,扭头看了她一眼,幽深的眸子在蔚蓝海面的衬托下,湛湛如波。
樊歆走上前说:“温先生,今天的机票钱酒店钱还有衣服的钱,回国后我会还给你的。”顿了顿,“虽然那酒店是你的,但这事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多半还在Y市被人追着骂吧。”
温浅回头继续看海,声音在风中淡淡地传来,“如果你坚持要谢,好,我告诉你我的原则。”
“什么?”
“我不会无缘无故帮一个人,今天我帮了你,你就欠我一个人情,下次我有需要,你就得还。”
他声音冷静清晰,仿似在谈一桩明码标价的生意,樊歆是自找的话题,骑虎难下只得道:“好。”过会她说:“你已经把我送到这来了,你可以回去了。”
温浅望望碧海蓝天,道:“既然坐这么久的飞机来了,就当度假吧,反正回国也不知道干什么。”
樊歆好心的提醒,“今天大年初六,你回国在家过年啊。”
“家?”温浅自嘲一笑,看向天边扑腾的飞鸟,眉间掠过不易察觉的黯然,“我的家,就是我的办公室。”
已是深夜,樊歆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窗外倾洒进来,耳畔一阵阵海浪声,海水的潮汽随风掠入房间,有些咸腥之气。
樊歆起身出了屋,坐在院内长椅上,瞅着月光下的粼粼海平面,回想起今天的事,脑中有些凌乱。
不知Y市现在情况如何,还有远在荷兰的慕春寅,对这事知不知情。她倒是想给他打电话来着,但手机没电了,关机前她抓紧时间给他发短信:“我在马尔代夫幸福……”最后一个岛字还没打出来,屏幕一黑,自动关机了!
樊歆:“……”
“真是运气背啊。”她对着荡漾的海面,轻叹一口气。
相隔万里的Y市,盛唐十七楼灯火通明。
慕春寅将茶几上的报刊全砸到地上,向汪和真吼道:“你这经纪人怎么当的?好好一个人交给你,就成了这样?”
一圈高管噤若寒蝉,汪姐支吾着,“对不起慕总……我昨晚是打算陪樊歆一起去酒店的,但我女儿发高烧,我就赶去了医院,今天她烧了一天,我都在医院陪着,手机放在家,没接到你们的电话。”
吴特助推门进来,道:“慕总,已经查出了温浅的行踪,他坐了上午十点的飞机去马尔代夫,随行有个年轻女人,虽然带着帽子,但从身形上来看跟樊小姐极为相似。”
慕春寅将桌上文件扫到地上,冷笑,“好一个温浅!把我的人拐到马尔代夫!”他手一挥,“继续留意,还有,立刻订去马尔代夫的机票。”
吴特助恭敬后退,“是。”
半小时后,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的高管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传媒部的胡总监道:“我的乖乖,越来越觉得这樊歆不简单了。我从没见慕总这么着急过!”
有人压低声音,“就是,究竟什么来头呀!还是跟慕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路过的吴特助顿住脚,同情的看向众人,“你们快去处理网上的乱七八糟吧,摆不平的话,大家都会死的很惨。”
马尔代夫的天亮得极早,清晨的天空像蓝到极致的薄釉,薄得近乎透明,有着诗句一般,淡淡的、令人哀伤的美。
温浅起了个大早,走到沙滩上吹海风。等到他走到西面的沙滩尽头时,才发现那正坐着一个人。他走过去,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问:“怎么在这?”
海浪呼啸不绝,樊歆抱着膝盖瞅着海面,“我一晚上没睡,呆在这里想事。”
温浅坐到沙滩上,疏淡的眼神透出几分兴味,“那想出了什么?”
樊歆颓然低下头,“第一次从自以为是的世界觉醒,看到自己肤浅与天真。”
是的,过去她的脑袋虽谈不上多灵光,但为人处世还算沉稳,起码娱乐圈爬模打滚快一年,没出什么差错。但万没料到,这猝不及防的事件才真正考验她的临场反应,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天真。在此之前,她没有过多的城府与手段,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往上爬。任何事她凭的就是一根筋,参加歌曲节目她就拼命唱,参加舞蹈节目她就拼命跳,她不会拉票刷水军,不会抢镜头博出位,更不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以至于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遇到这种龌龊算计,竟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她长长叹气,望向一望无垠波澜壮阔的海面。万里无云的天空湛蓝如画,一轮饱满的旭日冉冉升起,海面波浪翻涌,霞光万丈。
听得身畔的温浅道:“日出真美。”
深有同感的樊歆点头,“如果拿音乐做比喻,它的壮丽只有交响乐才能形容。”
温浅抿抿唇角,似乎在笑,清朗的眉眼沐浴在朝阳下,温润如暖玉。他点评道:“这个比喻很恰当。”
樊歆扭头一看,就见温浅就坐在自己身边,两人只隔着一步的距离。
她迅速将距离拉开,远远退后三步——她匆忙出门没带遮瑕霜,左脸上的疤痕虽只剩淡淡的印子,但隔得太近,仔细瞧还是瞧得见的。
温浅见她急忙后退,眉一挑,是个不悦的表情,“你怎么回回见了我都像老鼠见了猫?”
“呃……”樊歆顾左右而言他,她指着一波波冲上沙滩的浪潮,迎着飞溅的浪花说:“我脚上沾了许多沙子,我去洗洗脚。”
她说着还真往浅滩里走,装模作样在水里踢踢脚丫子。没多久突然大叫,“啊!什么东西扎我脚了!”随后在脚下一摸,哇了一声,“我……我踩到了一个螃蟹……”
她将螃蟹丢进水里放生,又发现了好几个漂亮的贝壳,便举起来对着朝阳欣赏,每个贝壳里五颜六色的虹光都值得她品上好一会,仿佛那不是普通的贝壳,而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她自娱自乐,而岸上的温浅就那么坐在沙滩上,静听风声,欣赏着蓝天碧海,浪花海鸟。
风渐渐大了,浅滩里的浪越来越激荡,忽然一个浪潮打过来,樊歆躲闪不及,直接扑倒,她摔了跤却未喊痛,一骨碌爬了起来,温浅见风大浪起,担心出乱,便向她招手,“上岸吧,去吃早点。”
“嗯。”樊歆一手提着裙角,一步一步向岸上来,曦晖打在她的身上,镀出一圈辉亮的光圈,她的容颜沐浴在金色的光线中,妍妍如春深之花。
温浅漫不经心的看着她,忽然脸色微变,喊道:“小心。”
——一个浪潮“哗”地翻涌过来,直扑樊歆背后,来势又急又猛,似要将娇娇弱弱的她卷到海里去。温浅来不及多想,冲上去抓住樊歆往后拉。
“哗啦啦”一阵浪头击撞的大响,水花四溅,两人来不及躲闪,齐齐被这巨浪冲到沙滩上。
三秒后,被浪头撞得迷迷糊糊的樊歆回过神来,吓了一跳——她跟温浅俩落汤鸡般被冲到沙滩上,温浅搂着她的肩,是个护着她的姿势,而她的脸就贴着温浅的下巴。他的呼吸随着潮湿的海风拂到她额头,她的脸颊“轰”地红了。
她慌慌张张起身,“对不起……”大概是太过局促,她撒腿飞奔回小木屋,“我……我回屋换衣服……”
她飞奔离去,没注意到身后温浅惊愕的表情。
海浪依旧哗哗不绝,他怔在那,脑中回荡着方才那一幕。
她靠在他怀里,近隔咫尺的距离,她左脸上那道淡淡的疤痕,他看得一清二楚!
温浅回到小木屋,拨通了助理的电话,“阿宋,给我查慕心。”
“您不是一直让我查樊歆吗?怎么又改查慕心了?她都过世了呀!”
“去查。”温浅重申着,口吻越发坚定——他从前想问题就是进入了死胡同,见到樊歆总会想起过去的慕心。他想不通透,便不停的调查樊歆,却忘了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查慕心。
他吩咐道:“老张不是认识一个黑客能人吗,你去让他用一切渠道查慕心。”
“那黑客前几年因为破了国际金融网被抓去坐牢,才放出来呢,说是金盆洗手了。”
温浅的话不容置喙,“只要他查出来,条件随他开。”
“好,我这就去办。”
国际顶尖黑客果然不是盖的。消息来的很快,下午四点时温浅便接到阿宋传给他的资料,阿宋的声音听起来震惊极了,“温先生,想不到她就是慕心啊……她没死,变化好大!”他感叹连连,“您自己看吧,这些是沿着慕心过去学校出来的资料,都是老照片,网站早就删了,但那牛逼黑客居然将人家的数据库挖地三尺,翻出了宝贵的两张。”
海风舒适的小木屋里,温浅斜靠在沙发上,盯着邮件里的照片。
慕春寅虽然封锁了慕心的消息,但有些事物一旦存在,必然会留下痕迹,譬如慕心的过去。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存在这个世间二十年,一定会在社会里各个角落留下印记,比如在人人网或者其他网站上曾经的资料——而网络的痕迹庞大而无所不在,慕春寅不可能将数以万计的信息全部删除干净。
眼下,这些漏网之鱼便是阿宋发来的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高中毕业合照,大概是学校为了记住学生们的成长足迹,将照片曾留在了官网上。温浅一眼便认出左排第二个就是慕心,胖胖的,照片中与印象中的她差不多。因为是毕业照,没有带口罩,只戴了副黑框眼镜。将照片放大,能清楚的看到她脸上有道疤痕,位置跟樊歆脸上的那道一模一样。
太巧合!
温浅继续翻下一张。第二张是个十二三虽少女的半身照,抱着小提琴。虽然已有心理准备,温浅的瞳仁仍是一紧。
照片上的女孩年龄还小,五官并未完全长开,却能瞧出是极好的美人胚子,那雪白鹅蛋脸,大眼薄唇,活脱脱便是如今樊歆的缩小版。照片位置是学校礼堂,礼堂上挂着大红的横幅“热烈祝贺我校慕心同学获得卡美娜国际小提琴赛二等奖。”
卡美娜是国际少儿音乐界一个重要奖项,能得到它的荣誉,实力不容小觑。
温浅将照片凑近了些,照片上的人浅浅笑着,唇角勾起,露出两个极小的梨涡。
只这一眼,温浅便能断定,这就是樊歆。那天他将她逼到化妆室的墙角,她尴尬抿唇,便露出两个梨涡,跟照片上如出一辙。
温浅将两张照片拼在一起看,一个十八岁的大胖姑娘,一个十三岁的清丽少女,截然不同的外貌却共着同一个身份——太古怪!
他决定攻破一个人的堡垒,将真相剖出来。
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数秒钟后电话接通,不等那人开口,温浅开门见山的说:“婉婉,樊歆在我这里。”
莫婉婉那边一愣,“啊?在你那?操,姐就回老家拜了个年,咋就出这么大的事!她还好吧,我担心死了,打她手机打不通,到处又找不到她,急得一晚上没睡!”
温浅接着她的话头问:“真一晚上没睡?”
“那当然!”莫婉婉咬牙切齿,“她居然被那老娘们打了一巴掌,我擦,恨不得去把那老娘们狂砍一顿!”
温浅风轻云淡的问:“你气成这样,还说跟她只是普通同事?”
莫婉婉那边一怔,赶紧解释,“我……我跟她真只是普通同事,我无非觉得她人还可以,就关心一下。”
她支支吾吾越发显出心虚,温浅早已了然,当下不紧不慢的说:“樊歆现在的负面新闻是不是到了满城风雨的地步?”
莫婉婉的声音垂头丧气:“是,这是她出道以来最大的风波,网上出现了许多谣言,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盛唐现在的应对情况如何?”
“不怎么样。”莫婉婉道:“事发突然,高层们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早已全网皆知……虽然公司在尽全力补救,但我觉得结局堪忧。毕竟******跟九重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这一闹起来,九重必然要出面,而盛唐跟九重势均力敌,盛唐想要打赢这场口水仗,没那么容易。”顿了顿,她叹气道:“如今各自的后台都出面,就变成娱乐圈大佬们的对决了,再不搞定这破事,我担心樊歆的星途会就此陨落。”
温浅总结,“所以说,樊歆现在的情况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