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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往事(3)

傍晚慕春寅回了家,手里提着什么东西,樊歆在厨房做饭,没留意。

等饭吃完,樊歆回到自己卧房,视线一凝。

——床上不知何时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精致袋子,其中一件粉紫色欧根纱长裙被整齐摊开在床头,衣襟上的水晶珠花在灯下直闪她的眼。

樊歆将衣物丢进慕春寅的书房——那件漂亮的长裙她自始自终没多看一眼。

彼时慕春寅就坐在电脑前翻看项目计划书,余光扫到她将衣服扔进来,眸光一黯。

是夜,樊歆早早便睡下了。两三点时,她便被一墙之隔的脚步声扰醒。那声音就在她的房门外,一遍遍的来,一遍遍的去,脚步沉重缓慢,像含着满满的心事与过往。

樊歆自然知道是谁,扯了被子堵上耳朵继续睡。

睡过去还没一会,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有脚步声轻轻靠近,接着床榻微微往下一陷,来人坐在了床头。

未开灯的房间一片阴暗,来人沉默地坐着,既不说话也不开灯,就那么瞧着她。床上樊歆已悠悠转醒,却不想睁眼,干脆装睡。

两人缄默相对,来人突然伸出手去,触上了她的脖颈,他微凉的指尖摸索着她的那道未完全退却的掐痕,她瞬时睁开眼,条件反射般捂住脖子。

她眼里有戒备与恐惧,慕春寅的手尴尬停在空中。借着楼道的微光,他一改白天的少爷架势,乌黑的眸子像是窗外的夜色,暗到她产生了错觉——他瞳仁里竟含着懊悔与怜惜。

他凝视着她,声音沙哑中含着歉然,“我不会再那样了。”他凑过去,口气放得更软,“是我误会了。”

她盯着黑暗,眸里浮起悲伤,却更像是认命,房内被她压抑的情绪渲染到极限,像这阴雨夜潮湿逼人的空气。她轻声说:“我总觉得,我迟早会死在你手里。”

他一怔,伸手摸到她的脸,指尖一点点下滑至脖子,在那掐痕上反复摩挲,有小心翼翼的歉悔。他再一次重申,“我不会再这样,我保证。”

见她不语,他又喊出两个字眼,“——慕心。”

她有一霎的恍惚,为着这个许久没出现过的称呼,这是她曾经的小名,养父母取的。

“慕心。”他再次喊出来,嗓音混进这雨夜的淅沥中,带着些讨饶的意味,仿佛垂髫年幼两小无猜的柔软,她原本坚硬的心瞬间便融化下去——念在过去的温情与愧疚,无论他做过何种伤害她的事,她从来无法真正计较。

她闷闷地转过身去,像儿时两人闹过不快后一样,背对着他说:“你说的话你要记得。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她似乎觉得这句话没有威慑力,又补了一句,“我就真不理你了,阿寅。”

这称呼意味着谅解,慕春寅的眼神一亮,乌瞳深处燃起了两簇小小的火苗。他将脸伏在她被子上,柔软的蚕丝被传来她淡雅的气息,是熟悉的仲夏莲花香,他颔首,“我不会了。”

次日樊歆回了盛唐。昨夜慕春寅道完歉后说要给她出单曲,这是她喜欢的工作,于是她一扫前几日阴霾,一早便赶到了盛唐。

还没迈进公司大门,远远便瞧见门口围着一圈记者——大多都是等她的。樊歆惊了惊,没料到距《歌手之夜》过了一个多星期,还有记者蹲守在这。

记者一见她来便蜂拥而上,七嘴八舌将话筒塞过来,她礼貌的回答了几句,走进搂去。

才甩开记者,一进盛唐大楼,又遭到同事们的围攻,莫婉婉在人群里高喊,“姐们,歌手之夜实在太棒了呀!”

一群人跟着欢呼,有人笑道:“你丫深藏不露呀,平时看起来低调的很,参加比赛却有两大巨星作陪!”

其余的人跟着起哄,“快从实招来,你跟温浅赫祈都是什么关系!”

樊歆正要解释,汪姐不知从哪冲了过来,高举着手机惊喜地看向樊歆:“樊樊,你电话,温先生打的!”

前阵子连绵不断下了好几天的雨,今日冬雨初晴,阳光淡淡撒在地面,地下车库仍有股潮湿的水汽味。

雅黑的保时捷内,CD低吟浅唱着一首英文老歌,舒缓的蓝调透着淡淡的忧郁,温浅倚在真皮座椅上,指尖轻轻在方向盘上合着拍子。

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方向盘旁的蓝色签字笔上,他拿起笔,放在手心把玩。

饮水思源,像五年来一样,他握着这支笔,再次想起送笔的那个人。他想了很久,有些颓然。

他对那个人的记忆太少,虽然她为他失去了生命,可他却连她的模样都没看清。如果非要找出点什么形容词,他对她大概只有两个感受。第一,丑陋,第二,才华。

丑陋——是真的不好看,他晓得她暗恋她,因为她去琴房偷听他弹琴的频率实在太高。她胖胖的,戴着一个大口罩,口罩上是一副夸张的黑眼镜,完全看不到相貌,后来他才知晓,她是脸上有疤才刻意遮掩。她常来琴房,见了他便一副面容恍惚的陶醉。他厌烦却懒得驱赶,毕竟这样的人多如牛毛,赶也赶不完。

至于才华倒是真的,就在他将她归类于打扰他练琴的讨厌粉丝之时,她意外展现的才华让他诧异。

那是在他大三的某个下午,他正在琴房里练琴。夕阳穿透玻璃,为琴房的一切沐上辉亮的光。

她又来听他练琴,约莫是怕打扰他,她屏息贴着墙从他身后走过,将脚步压得低低的。

那会他正为齐湘不跟自己商量径自出国的事不快,本就心情不好的他再也耐不住脾气,抬头叱道:“你怎么又来了!烦不烦!”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如脆玉,眼神亦满是鄙弃。

她没料到他反应这么激烈,啜喏着:“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弹得很好……”

他无声嗤笑,视线从哑光黑的钢琴上滑过,再掠过旁边棕红的小提琴金色的萨克斯,高档的西洋乐器被落日镀上一层暖色调,像是油画里打了柔光的艺术品,他的口吻含着漫不经心的轻蔑,“好?你这种人懂什么叫好!”

仿佛被他直白尖锐的话伤到,她低下头,慢慢朝外走。

他瞧着她背影,不愿她日后再来打扰自己,干脆来了句狠话,“以后别出现在这,你无知的单恋,只会侮辱我的音乐。”

她原本前进的脚步猛地顿住,许是最后一句话太过难听,她转身快步疾走,来到另一架钢琴前,一屁股坐下。

她面带负气之色,他懒得阻止,等着她上演一出自寻其辱的戏码。

然而他错了。

她背脊笔挺的坐在那,翻了翻正前方的钢琴谱,几秒后她肘部一压,十个指尖骤然在琴键上跳跃起来,如施展了精灵的魔力,轻快地流连于黑白两色之间。

她专心致志的弹奏,旋律在艺术厅盘旋不休,过程足足持续了三分钟,从头至尾没有任何的坑洼停顿,一气呵成。

一曲毕后,他的目光由轻视化为愕然。

她顾不得他的眼光,随手拿起旁边的小提琴架在肩上,这次她连谱子都没要,琴弦已然开始拨动。

他愈发诧异——这首曲子是罗马尼亚作曲家迪尼库的《云雀》,堪称小提琴高音E弦上绝无仅有的颤音名曲。

斜阳弄影的艺术厅内,她那带着口罩没有丝毫美感可言的脸颊靠在小提琴上,音乐时而婉转轻快如夜莺啼鸣,时而跌宕起伏若山泉飞溅。清悦的音色中,她对乐器轻车熟路掌控有余,那稳健的快弓功底及高把位的左手基础,还有急速旋律节奏弓法的灵活运用,赫然昭彰着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没有多年的熏陶与苦练,绝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准。

两分钟后,音乐骤停。她放下小提琴,抬眸看他。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愕然。虽然她带着口罩跟大黑框眼镜,长到遮住眼睛的厚刘海,让人看不清真容,但他能感受到那一刻她的眼神,明亮如寒星,直落落瞧到他的心底去。

随即她笑了一声,“怎么?因为我丑陋,臃肿,卑微,所以,我就不配懂这种高级的玩意吗?”

她话落将琴重重往椅子上一搁,起身就走。一旁吉他被她的动作震出“嗡”的低鸣,她却只是一笑,背影落寞。

那次之后,他收敛了对她的轻视,爱才之心让他去打听了她的信息。她叫慕心,是小他两届的学妹。

那时他的乐团里正巧缺一名小提琴手,而她无疑是最佳人选。

三天后,他在自习室找到了她。彼时她背对他趴在桌上写着什么,他以为她在做笔记,没想到不是,她手下压着一沓他再熟悉不过的纸张。他趁她不注意抽了出来,下一刻便怔住,“这不是我废弃的曲谱吗?怎么在你这?”他瞅瞅上面潦草凌乱的音符,神情凝重,“我明明还没谱完,这后面是谁续的?”

他盯着她,几分诧异几分疑惑,“是你?”

她埋着头,依旧是那副大口罩黑眼镜厚刘海让人看不见脸的装束,“是我怎样,不是我又怎样?”

“你……”他被她的话噎住。

她搂着包包起身离开,他追了上来,拦在她面前,“你有才华,为什么要留在慕家?”

她转过身,胖胖的身躯背对着他,“谢谢温学长关心,这与您不相干。”

他眸里闪过忿然,清俊的眉眼在这微凉雨天里像淬着冷光的白玉,“你知不知道你的才华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她声音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知晓,“可以被保送德国一流音乐学府M大。”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慕家做一个下人,你就这么心甘情愿!”

她垂着头,黑框眼镜遮住了眉眼,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她这一刻情绪的悲伤与复杂。好久后她说:“让温学长费心了,这是我的事。”

他不可置信地瞧着她,冷笑道:“原来是我一厢情愿……好,既然你自甘卑贱,我又何必操这闲心!”

他临去时神色冰冷如霜,“慕心,以后,我就当没认识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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