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煜沉默片刻,在叶听雨的催促下,才讲出了他所知道的往事,“我师傅和你娘亲是表哥表妹,他喜欢你娘亲众所周知,他们住在叶园,我师傅一心要娶他的表妹。后来你娘亲遇到了你父王,贪慕虚荣,便离开了叶园。”
“我娘不是那样的人。”叶听雨争辩。
苏煜只是道:“事实就是你娘亲选择了靖国的大王,离开了我师傅。而我师傅,孤苦一人,他虽然很少提及你娘亲,我也知道他心里是喜欢她的,没有人能替代。”
叶听雨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可是母亲分明不喜欢父王,过的也不快乐。她心情郁结,不只是为了自己年幼流落在外,也是因为伤情太深。难道是因为叶谂?
沉默良久以后,叶听雨知道苏煜和自己一样都没有睡着,“我想我娘,想回去。”
苏煜叹了口气,“既然你不喜欢这里,等你伤好了,我便送你回去。”
叶听雨听他这么说总算放心了,至少这表示苏煜对自己没有坏心,暗暗盘算着伤口何时能好。
“那天,你为什么救我?”苏煜忽然问道。
“救死扶伤,医者之心。”叶听雨不假思索的说,这句话师傅总是挂在嘴巴边,所以她说出来也顺口的很。
“如果,我是坏人呢?”问的有些犹豫。
“这,我觉得你不像坏人。”叶听雨说的有些心虚,那天她的确没把他当好人,而且提高了警惕,救了他就走了,事后也没有再去看他。
“如果,我杀了你父王,你,会怎样对我?”问的更加犹豫。
怎样对你?叶听雨看向苏煜,月光下他的眼睛璀璨,仿佛黑宝石闪着亮光,几分神秘,几分诱惑,叶听雨不禁心跳的快,急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我自然会恨你。”
又是陷入了沉默,好在这次的沉默时间不长。“会杀我,要我的命吗?”苏煜幽幽问道,仿佛这问题经过深思熟虑。
会杀了他吗?怎么会?自己哪有这个本事?况且从来没有杀过人,这双手只救人,不杀人。所以苏煜,就算杀了自己的父王,也是下不去手,叶听雨想到这里竟然有些心痛,道:“我不会杀你,但是,我可能会想要报仇,或许让别人杀了你。”说完后,叶听雨被自己这话吓到了,怎么会想要苏煜的命?这一切都是自己父王罪有应得,他害死了苏煜的父母,苏煜报仇杀了他,也无可厚非。
苏煜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没有再说话。
叶听雨觉得气氛冰冷到了极点,她害怕苏煜会生气,起来杀了自己,也害怕苏煜会对她发脾气,更害怕他会为此将自己困在这里,未冥谷,鬼知道在哪里?自己一辈子就别想见到母亲了。可是苏煜只是静静的躺着。
一直到天亮,叶听雨都没有合眼,苏煜起来了,端了水盆走到床前,叶听雨不由得提高警惕,盯着苏煜,这男子身上有杀气,她不由得防备着。“我帮你换药。”苏煜说的自然。
叶听雨哦了一声,苏煜揭开被子一角,将叶听雨肩上的纱布解开,湿了纱巾为她擦拭伤口,伤口已经凝结,上面涂着黑色的药粉,皮肤上有已经干巴的血迹,苏煜细心的轻轻擦拭。
叶听雨看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全然不像刺杀自己父王时那般狠毒,俨然是位谦谦君子。
苏煜给叶听雨上了新药,换了纱布,又将她的衣服盖好,被子盖好。叶听雨看他丝毫没有冒犯自己,心中温暖,正好对上了苏煜的眼睛,四目相对,叶听雨有一丝慌乱,她同时看到苏煜眼睛中闪现过惊慌。
苏煜收拾完一切,端来了饭菜,叶听雨的胳膊有劲儿了,却是没有阻拦苏煜喂她饭菜,这苏煜不仅是细心,而且善解人意,他喂的每一口都不早不晚,总是在叶听雨咽下一口饭后,想吃第二口时将勺子放在嘴边,恰到好处。而这饭菜,很对叶听雨的胃口。
吃过早饭,苏煜扶着叶听雨起来,到院子里走动。
走出房间门,叶听雨才看到面前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地,百花盛开,不冷不热,气候宜人,微风拂面,很是舒服。她一直觉得清幽谷是世上最美的地方了,没想到未冥谷更是美丽,风景如画,蝶舞翩翩,鸟语花香。
叶听雨看到前面有一条小河,不禁走了过去,河水清澈,里面有小鱼游走。潺潺河水,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叶听雨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多日没有梳理,已经凌乱了。于是想解开发丝梳理,却是左臂稍微抬高就牵动着肩,疼痛不已。
“我来帮你。”苏煜轻轻解开叶听雨的发髻,一头乌黑如瀑的发丝垂了下来,直达腰际。叶听雨用手指轻轻梳理发丝,水中的倒影也在动。叶听雨不禁露出笑容,转而笑容僵住了,她看到倒影中苏煜痴痴的盯着自己看,眼睛一眨不眨,神情专注。
匆匆梳理完,叶听雨却是难以绑好,苏煜轻轻挽过她的发丝,“我来帮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覆在了叶听雨正握着发丝的手指上。叶听雨急忙放下了手,“那就有劳了。”
在叶听雨的指挥下,苏煜帮她将头发用发绳简单系好挽过,这动作倒是没有喂饭那么熟练,也笨拙许多,半天才勉强弄好。叶听雨看着水中的影子,只能如此,等自己的伤好了,再梳一个漂亮精致的发型吧。
左看右看,叶听雨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仿佛少了什么?是簪子,南晨送给自己的簪子,掉落在哪里了?叶听雨有些心疼。
“你是在找这个吗?”苏煜从怀中取出一枚簪子,正是叶听雨的,她高兴的接了过来,“就是这个,我还以为丢了呢,幸好没丢。”
苏煜帮叶听雨将簪子插在发髻上,“你果然喜欢他。”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叶听雨却是听到了,她一怔,想要解释,却看到苏煜盯着河里的小鱼看,容颜冷峻。于是话噎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一连几天,苏煜都陪着叶听雨,带她四处游走,去未冥谷里的各个地方。叶听雨才发现这未冥谷很大,四周高山耸立,云气腾腾,仿若人间仙境。谷中四季如春,气候不冷不热,却因为有大片的楠樟木,所以蚊虫也少,叶听雨喜欢上这未冥谷。
中午时分,苏煜准备午饭,叶听雨独自散步,观赏各种奇花异草,从中分辨草药,不亦乐乎。渐走渐远,转过一个弯,绕过岩石,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翠绿竹林,吐着嫩芽,叶听雨回头看了看来时路,今日苏煜带她这旁边走过,怎的错过了如此美景?
抬足进入竹林,微风吹过,沙沙作响,而竹林间不时有小动物出现,叶听雨追逐一只雪白小兔进入了竹林深处,等那小白兔失去了踪迹,叶听雨也迷路了。四周竹林景色一样,到底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呢?挠挠头,肚子咕噜咕噜叫,苏煜总会来找自己吧?
叶听雨漫无目的,沿着一个方向走,终于听到哗哗流水声,心中惊喜,顺着声音跑了过去,看到了一片开阔的青草地,中间有河流淌过。
这又是哪里?草地上矗立这两座石碑,叶听雨好奇的走了过去想要瞧个清楚。
“你来这里做什么?”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带着责备响在耳际,一只手拉住了叶听雨的胳膊。
“苏煜,我……”叶听雨惊喜,这家伙还算是聪明,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
可是苏煜的脸色阴沉,“以后不许来这里,不许进入这片竹林。”拉着叶听雨就向外走。
原来这未冥谷里也有秘密,叶听雨远远看着两个石碑,莫非是苏煜父母的坟墓?这下犯了他的大忌了。“我是迷路了才走到这里,啊呀,苏煜,你能不能轻点儿?”胳膊被他抓的疼,扯的刚愈合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苏煜的手松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竹林,都是一言不发。叶听雨有些丧气,这是多大点儿的事情啊,竟然发脾气了,至于吗?苏煜有些小气了。
吃午饭的气氛也不好,苏煜不说话,叶听雨越想越气,饭也吃的少了。终于苏煜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叶听雨的碗里,“是我过分了。”算是道歉吧。
叶听雨抬眼看苏煜,并不打算就此和好。苏煜也放下了筷子,“那里是我父母的坟墓,每次走进去我都会心情不好,甚至乱发脾气。我不想任何人打扰了他们的清净。”
叶听雨的心有些软了,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这算是和好了吧。
苏煜继续道:“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再醒来是他们染满鲜血的尸体,我用双手挖开泥土,埋葬了他们。哭的没了力气,大病一场。每天半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一直到现在,十二年,苦心练剑,不曾偷懒,想的就是报仇雪恨,亲手杀了棠峯,告慰我父母的在天之灵。”声音渐缓,语气渐沉重,说完这番话时,苏煜已经起身站到了远处,背对着叶听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