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暂时恢复了平静。
捕快还在找寻林大柱的下落,而在三天后,吴奶奶神情萎靡的被带了回来。跟齐绣一样,连家都没让回,直接就去了镇公所。
林挽岫隔着篱笆看到,怔了一下,想一想还是没有冲出去,而是招来大郎,让他去街尾胡娘子家给王婶说一声。
大郎才跑到一半路,就看到王婶疾步往家走。
“王婶,我姐让我来找你。”
“行了,我知道了,大郎快回去让你姐姐做几个馒头弄点小菜,我先去镇公所那边看看,等会儿回家再说。”
打发了大郎回去给林挽岫报信,王婶直接拐了个弯往镇公所跑。
跟她一样的还有吴奶奶家左邻右舍的大婶子小娘子们。
吴奶奶人好手也巧,平时为人和气,谁家有个不畅快的,都喜欢找她说道说道。没想到林家这事儿居然还让吴奶奶遭了这番罪,原本还有些同情林婶子的,也都淡了几分。
林挽岫坐在房间里,缝个衣服也神思不宁的,眼睛老往外瞅,最后干脆直接铺了草席在院子里,让小丫光着脚在上面玩耍。
“挽岫,挽岫,开开门,我给你们拿点东西过来。”
是吴奶奶家隔壁的二秀。
她手里端着一碗烧鱼,还撒了些藿香碎末,红汤白肉绿叶子,香喷喷的一碗,小丫瞧见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是我三哥中午打回来的鱼,我娘让炖了给你们送一碗过来。”
前儿二秀的大嫂害了喜,吃啥都吐,还是林挽岫每天早上给调一碗豆腐脑儿,才让她开了胃口。
“挽岫,你说吴奶奶不会有事儿吧?”
二秀的女红基本是吴奶奶手把手教出来的,特别特别的担心老人家会折在里面。
“应该没事儿吧,可能只是去问个话而已。王婶去看了,我估摸着也该回来了才是。”
挽岫的眉头蹙得紧紧的。嘴里虽然说得轻松,但实际上心里根本没底。齐绣到现在还关在衙门里呢!
二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秀气的巴掌小脸都皱得没手掌大了。
两人正沉默着,大郎风一般的跑了回来。
“姐,姐,没事儿了,吴奶奶没事儿了。王婶这会儿正陪着她往家走,让你赶紧把菜烧好。”
“哎,我这就去,这就去。”
林挽岫让大郎看着小丫,也顾不得跟二秀说话了,扔下手里的活计就往厨房跑。
“我也回去跟我娘说一声,她可担心吴奶奶了。”
二秀的脸刹那就笑成了一朵花,连离开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林挽岫刚把饭菜摆好,王婶就搀着吴奶奶进了院子。不过几天的时间,吴奶奶的头发都白得差不多了,整个人看上去有种颓败的死气。
“我说吴婶儿啊,这事儿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何必去想那么多。”
关上门也没外人,王婶看吴奶奶吃了几口就咽不下去,心里也跟着着急。
“大柱子这事儿是他自个儿做得不厚道,可白白带累了你跟齐绣那丫头。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王婶说着说着就抹眼泪,齐绣那么好个闺女,这进了衙门待上几日,就算出来,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了,以后说亲可怎么办?
吴奶奶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悲意。
“王婶,为何一直不肯放齐绣出来?明明齐绣并没有参与这事儿啊。”
王婶看了林挽岫一眼,低下头。
“唉,是我老婆子老糊涂了,那药罐子,是我让齐绣那丫头交给她娘带去扔了的。原本想着没有这东西,官府也拿不着大柱子,可这生生害惨了绣儿!”
吴奶奶哭得伤心,本就跟树皮褶子似的脸,更加苍老憔悴了。
林挽岫还是不明白,为何吴奶奶会这样做,如果还是要留证据,她包起来的那份药渣不就可以了?要是想要毁掉证据,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
有心想问吧,看到吴奶奶跟王婶的悲戚,她又觉得开不了口。这心里跟猫儿在挠似的,总是平静不下来。
等安顿好了吴奶奶,只等她家人跟着赶回来之后再接她回去。林挽岫终于还是忍不住,揣上一些铜板和散碎银子,又包了点饼子肉干,去了镇公所。
“你要探望齐绣?”
刚巧在街口遇到了带着人往镇外走的师爷,林挽岫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上去拦住对方,求问是否可以去探视齐绣。
林挽岫在师爷的目光中低下头,手指拧紧,却还是果断点头。
“这不合律法,不过法理不外乎人情,你倒是真心对她。也罢,就破例让你去看看。”
说完叫了衙役过来,领着林挽岫往公所后面的女牢走去。
“师爷,这……”
“无妨。”师爷捋了捋修剪整齐的胡须,“这女子一片赤子之心,让她去看看那个齐绣,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镇公所这边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监牢,只是临时弄了几处石屋,将嫌犯关押在里面等待送到县衙去。
齐绣虽然也是被关起来了,但毕竟是个大姑娘,又只是涉嫌,师爷倒也没为难她。除了不能让她自由走动,其他东西也没故意折腾。
林挽岫过去的时候,正遇上官媒婆在苦口婆心的劝齐绣跟师爷说实话。
看到林挽岫过来,官媒婆住了口,目光警惕的看着她。
这镇子又不大,除了今年来的几户新人外,最新的就算林挽岫姐弟三人了。官媒婆几户是看着齐绣长大的,落到如今的地步,她都替齐绣着急。
“婶子,我是来看绣绣的,还望行个方便。”
官媒婆看了眼林挽岫,又瞧了瞧一直盯着墙壁不吭声的齐绣,叹了口气,打开门放了林挽岫进去。
“绣绣,先吃点东西。”林挽岫并没有一来就问东问西,而是掏出自家做的饼子肉干并一袋子温水,招呼齐绣先吃饱肚子再说。
就算官媒婆不为难齐绣,但毕竟一个是吃官家饭,一个是嫌犯,不克扣便是好的,其他的压根儿谈不上。
“你来干什么?吴奶奶呢?她可好?”
把饼子塞到齐绣手里,林挽岫对着她坐下。
“吴奶奶看上去不大好。官府的人把她接了回来,倒是没看押,但不许她随意离开镇子。”
齐绣拿着饼子没吃,眼泪跟珠串儿似的往下滚。
“绣绣,别担心,这事儿跟你又没关系,你实话说了便是,何苦……”
“柱子哥救过我一命。”
林挽岫哑然,她沉默的看着抽泣的齐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还有,挽岫,我是真的觉得不是柱子哥干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有感觉到这事儿还有其他人的手脚在里面。”
齐绣附耳给林挽岫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拿袖子擦干眼泪,狠狠的咬了几口饼子。
林挽岫皱着眉头深思,她不是不相信齐绣的话,但是真的是那样的?
等齐绣吃完之后,林挽岫给她梳了头发整理了衣裳,之后才带着空包袱离开。走之前,还特意给官媒婆塞了些铜板,让她帮忙多照看点齐绣。
“你倒是个好的,也不枉齐绣跟你交好一场。放心吧,我会照看她的,不过……”管媒体眉头一皱,神情也不是很好看,“师爷那边追查得紧,齐绣不管是不是冤枉,她做下了那等事情,便已经犯了法,恐怕……除非她将功折罪。”
林挽岫咬着唇点头,带着几分焦虑不安离开了镇公所。
走得匆忙的她没注意到官媒婆转头就拐进了师爷的院子。
“老婆子已经照着师爷的话跟林挽岫说了,我看她那样子,好像是真不知道什么。”
“不管她知不知道,只要她想救齐绣出来,必然会想办法找到林大柱。”师爷负手而立,神情笃定,“不要小看了普通民妇,有些时候,官家做不到的,不代表她们做不到。”
官媒婆连连称是,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
林挽岫回到家,见王婶带着小丫在院子里做绣活,眼睛还不时的朝门外看。见到她回来,王婶差点戳到手指,赶紧把针线放下,拉着林挽岫到屋里说话。
“绣绣说林大柱曾经说过要带着媳妇离开镇上,所以绣绣觉得大柱不可能杀了自己媳妇。她怀疑是林婶知道了他们要丢下她离开,才先下手为强。”
“这怎么可能?我的天啊!”王婶直念阿弥陀佛,完全没法去想林婶那么个瘦弱的女人是怎样生了这般歹毒的心肠出来。
“不过这也只是绣绣的怀疑,要找到真凶,必须要去林家好好看看。”林挽岫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对了王婶,吴奶奶有没有说她包起来的药渣子在哪里?”
“应该是交给官府了。”王婶想了想,又不太确定,“我是这么想的,不然,我去问问去?”
“嗯,最好能拿来看一看,虽然我不善医术,对于药材倒也有几分知晓,或许能发现什么端倪。”
“那行,你等着,我去问吴奶奶去。”
王婶风风火火的去了吴奶奶的屋子,半天没见回来。林挽岫也不着急,一个人靠着桌子半阖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了来了。”王婶跟做贼似的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摊放在桌上,“这是吴奶奶特意留下的,她觉得可能会有用处,其他的都交给官府了。你看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