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能跟着兄长读书,挽岫自然是放心的。既如此,那大郎就过一年再下场考试。”
兄姐做了决定,大郎肯定不会有反对的意见。在他自己来说,他也愿意跟着王烈文,别看他年纪小读书少,但烈文哥跟夫子相比较起来,他还是暗戳戳的觉得烈文哥甩了夫子几条街的学问。
县衙的牢狱可不比镇公所那边。
这里的环境别想要多好,是个人进来,出去的时候都得没个人样。
齐绣是女囚,但是她犯下的是杀人的罪,看守女牢的婆子对她这样的人要多唾弃就有多唾弃。别的不说怎么折腾她,凡是给她的饮水吃食,都是最差的,勉强不把人饿死的程度。
齐家的人这会儿也知道自家女儿不可能再加入富贵人家的,有心想要抛弃她,可又觉得养了她十几年,一点回报都没有,这样扔掉实在可惜。
齐绣的大哥和弟弟还说要上京喊冤,她爹却哼哼了两声直接离开县城回去家里了。
别人问道,这老家伙说什么反正都是赚不回来的,真把人捞出来,恐怕嫁出去收的彩礼还抵不过上京的费用。
家里的儿媳妇们自然也不太愿意自家男人去捞齐绣。别说其他的,喊冤之前还得先打二十大板,这板子谁去挨?打在自家男人身上就是疼在自己心尖子上,末了还落不到一点好处。
齐绣娘在客栈门口嗷嗷哭着骂自家儿媳妇,偏生同情她的并没有几个。她言语中还带上了林挽岫姐弟,这点倒是惹来旁人的议论纷纷。
“这林家姑娘也忒多事了吧,人家家里的事情,她去掺和什么?”
听了齐绣娘的话,好多人以为真如齐绣娘说的那样,是林挽岫去故意陷害齐绣的,不免对齐绣报以了同情,而对林挽岫则十分不屑。
“你这个老婆子,十句话里就没一句是真的。”
因为客栈跟林挽岫家所在的街一东一西,是以齐绣娘造的谣此刻还没来得及传到林挽岫耳朵里。
说话的这人是钱婆子,就是那个嗓门奇大的妇人。
“你这个老不羞的,在镇上造谣要害人家姑娘不成,又跑到这里来胡说八道。你自家的闺女不是个东西,觊觎人家男人不说,还害了人家媳妇,那可是一尸两命!你也不怕遭报应!人家林姑娘是看不过柱子媳妇和肚子里的孩子无辜送命,谁又知道是你家闺女人面兽心呢?自己作恶不说,还想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并人家弟弟的性命,毒计不成,现在又跑来这里胡说八道。你以为县上的人都跟村里人似的什么道理都不明白由着你编排?”
钱婆子扁担一杵地,中气十足的骂了齐家老娘们儿半响不带重复的。周围人一听,顿时对齐绣娘指指点点,眉眼间鄙夷十足。
“婆子,你说的,该不是前段时间隔壁镇子上出的那桩命案?砒霜毒死孕妇的那事儿?”
有消息灵通的,早就听说过这事儿,只是不知道是谁做的恶。今儿听这个婆子这么一说,当即就联想起来,看齐绣娘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儿。
“那可不是,这齐老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教了个闺女出来也是一副温柔小意的样子,哪里知道内藏祸害。可怜柱子媳妇都快临产了,被她害得一.夜之间大人孩子都丧了命。”
“这齐什么婆子的家,该不会就是陷害王秀才妹子的那家人吧?”
王烈文妹子被人陷害的事儿,当时看到的人不少,后来又有古家大闹发生,行商走货的这么一传出去,隔得近的地方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可不是,王秀才的妹子虽然失孤,但人家也是秀才郎的外孙女,打小就读书识字的,平日里还帮着街坊邻居看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小毛小病,这么好的姑娘他们也能下手去害,就为了转移大家伙儿的视线,好让她家闺女脱罪,为此,林家大郎都差点被他们活活打死。”
“可怜见儿的!这该死的老婆子,害人精!”
问话的大娘顺手就从篮子里捏了颗青叶菜出来,砸向齐绣娘的脑袋。
有了她这么一带头,没两下,齐绣娘身上就没有一处干净的了。连客栈老板都不肯再让他们住下去,让小二收了他们的行李连同剩下的房钱,直接扔到了他们脚边。
齐绣娘并着她家两儿子,只能灰溜溜的捡起包袱顺着墙角外城外走。
“娘,我们还去上京吗?”
老大原本信誓旦旦要给妹子伸冤,现在却有了不同的想法。他爹走了,还带走了大部分的银钱,剩下的钱根本没法支撑到他们抵达上京。
而且上京那边的花用比镇上高多了,连店都住不起,更别说去打点提刑司。
“你打算不管你妹子了?”齐绣娘尖利着声音,这些日子她瘦得很了些,原本普通的眼睛,也略有些像吊稍眼了。
“娘,我不是不管妹子,可,可真的能翻案?”
齐老大以前若是有七分底气,在县城呆这么些天,也差不多只剩三分了。他找了同乡打听,人人都跟他说,这案子怕是翻不了了。
还有同乡压根儿就不肯见他。毕竟大柱子跟他们也是同乡,还是苦主,这心自然就往一边偏了。
大柱子的媳妇丢了就算了,可人肚子里还有个大胖小子!世人都重传宗接代,你断人香火,等同于是挖人祖坟,势不两立都是轻的,大柱子要真疯起来,哪怕剁了齐绣都没人说他不是。
齐绣的弟弟跟哥哥想的不同,他跟齐绣的感情要深很多,加上没有老婆在一边影响,所以他是坚定的支持老娘上京喊冤的。
“不如这样,你跟娘去上京,我去找地方打点零工挣些钱,不然就算去了上京,恐怕也办不了事。爹看样子是不会拿钱给我们疏通关系的。”
没奈何,齐绣娘也只能同意大儿子的建议。
三人就在城外驿站分了手,齐老幺陪着他娘上京给他姐翻案,齐老大则往另一个方向走,那边有同乡在,看能不能跟着一起做点什么。
齐家人走后不久,从上京方向过来一辆马车。
青布帘子轻轻撩开,一张俊颜在帘子后露了一下,继而又被垂下的布帘给挡住了外人的视线。
“常平,还有多久能到?”
“少爷,还有两天多的路程才能到西关。”驾车的少年偏头跟车里的人说了一句,“少爷,前面是个县城,要不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不然再往西去,就只有一个小村子了。”
那位少爷的声音听起来精气神不是很好,闻言低低的“嗯”了一声,疲惫感很重。
常平再次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可惜布帘子遮住了他的视线。
抿抿唇,常平加快了速度,只想赶紧进城,好让少爷能够舒服的休息一晚。
这次出门,少爷是偷跑出来的,也没带多的人,连药都没带足量,幸好他还记着药方子,实在不行,只能找个药房抓一剂药应付应付。
县城里最好的客栈就在王婶家背后那条巷子里。
这里跟富豪和官员的私宅隔得比较近,虽然没有太多人来往,可凡是有点资产的,来县里过夜,必然都会选择这处入住。
常平扶了他家少爷下车之后,就让小二把马车赶到后院。
“这是住店的银子,我们的马也给好好的喂。”
“得勒爷,您就放心吧,我们店童叟无欺,保管让您满意。”
看着小二让人把车辕卸下搭在墙边的草棚下面,又将马匹牵到马厩里,还给抱了青草加了清水,常平放心了。
他们要了一间上房,房里有大床,还有张软榻。这软榻就是专门备给住店的公子小姐们的随身仆佣的。
常平伺候着他家少爷洗了手净了面,又取了干净的中衣换上,这才扶着上了床。
“少爷,我去让店家给您熬点粥弄点小菜,您多少得吃一些。”
“行吧,你去张罗,让我好好睡一会儿。”
守着他家少爷入了眠,常平这才出门去找小二。
“药铺子?当然有,这条街尾那里就是于大夫的宅子,转过弯儿去就是一心堂。于大夫听说是御医之后,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不过他老人家现在很少出诊,就每月初一十五会在一心堂坐诊。其实一心堂的其他大夫也不错,今儿轮诊的那位就是于大夫的半个弟子。”
常平听了有点纠结,他家少爷的身份,就算请御医都不算啥,但是出门在外就难了,而且少爷又刻意掩饰身份,他还真不敢拿着老爷的名帖去请于大夫出诊。但是要去找其他的大夫,又怕庸医误人。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直接拿着方子去抓药就好,先熬过这两天,等到了西关那里,自然就不用他操心了。
嘱咐了小二帮忙顾着他家少爷,常平顺着他指引的方向去找一心堂抓药。
刚到一心堂门口,就差点跟抱着布包的小姑娘撞上。
常平赶紧让开,嘴里连声道歉。对方也让了半个身子,没说话,只朝他微微颔首,就走了进去。
常平跟在姑娘后面,隔了一小段距离。
“林姑娘来了?还是抓那些药?”
“不,大郎最近身子不太康健,明儿就是他回家的日子,我今晚给他拿药材炖点吃食,好好补一补。”
抱着布包的正是林挽岫,她懂一些食疗的方子,打算好好露一手,给读书辛苦的大郎补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