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张大夫请安的声音,老夫人却是眼皮也不抬一下,问道:“听说前些日子大夫人犯病,可是你去瞧的?”
张大夫暗自瞄了仙絮一眼,便低下头去,道:“是的,前些日子大夫人觉得胸口闷,又浑身刺痛,便叫在下去看了,却又看不出什么毛病来,怕老夫人担心,便说是为大夫人把平安脉,开了几副补药。”
那猜测是巫蛊之术的事儿是万万说不得的,所以也就自然而然隐瞒了去,改口说是大夫人体恤。方才在府医院的时候便有听说,在福临院找出了行巫蛊之术的布偶,想来大概是白氏下的蛊吧。
听见张大夫这么说,老夫人这才确定下来,白氏害的确实是王氏。便转过头去,看着白氏,怒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白氏摇头道:“不,老夫人明察,梦烟冤枉。”
看着白氏跪在地上求饶的样子,仙絮这才感觉舒了一口气,只要斗倒了白氏,这相府便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她和姑妈了。
然而此刻,外面突然吵闹了起来,李妈妈听见声儿,便默默走了出去,过了一小会儿才回来,道:“老夫人,福临院的王妈妈来了。”
一听是王妈妈来了,白氏突然感觉到一线生机。她明白王妈妈是忠仆,从小到大待她一直就如同亲闺女一般,如今她被人陷害,王妈妈岂能撒手不管?可是再怎么的,王妈妈也只是个妈妈,人微言轻,又能做什么呢。
这会儿老夫人可没心思管是什么妈妈来了,手一挥便道:“轰走便是了。”
李妈妈有些为难,站在门口,说道:“老夫人,那王妈妈手里提着一把菜刀,说是必须见老夫人一面,否则便死在长寿院,死了也化成……”李妈妈顿了顿,不敢再说下去了。
“真是反了天了!”老夫人冷哼一声,“既然这样,那便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这王妈妈有多大胆量!”
李妈妈朝着外面招了招手,掀了帘子,夺过王妈妈手里的菜刀,便放王妈妈进来了。王妈妈一进屋,便跪倒在白氏身旁,嗪着眼泪,道:“夫人……您受苦了……”
白氏也眼含热泪,摇了摇头。
“够了!这里不是给你们续主仆之情的地方!”老夫人一拍案板,吓得在场的人都颤了一下,大气不敢出。
见老夫人如此生气,王妈妈也不敢懈怠,拿出了衣裳。
添香见状,便接过王妈妈手里的衣裳,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这衣裳,道:“这不是赵姨娘的衣裳吗?”
王妈妈点头道:“这是早晨送来的,赵姨娘的衣裳,那件落在宴席之上忘记带的毛绒外衣。”
老夫人不屑地瞧了那衣裳一眼,道:“那又如何?”
“老夫人,您仔细看那布偶。”王妈妈小心翼翼,方才在来的路上就把这些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了,这是涉及到白氏的性命的大事,万一说错了哪句话,非但救不了白氏,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
老夫人顺着王妈妈的意思,又重新看了那布偶。
“那布偶上边,应该是沾了赵姨娘毛绒外衣的毛。这种毛是上好的轻羽赶制,入冬前圣上将这唯一的一件毛绒外衣赏了赵姨娘,为此还遭了许多嫉妒呢。”
老夫人这才发现,那布偶的残破处,夹在那棉絮之中,的确有片片轻羽。
若说这布偶是白氏的,那么白氏一定会把它藏得严严实实的,怎么可能让赵姨娘瞧见。而这布偶上却有赵姨娘外衣上的轻羽,这只能说明,布偶是从赵姨娘的衣裳上来的,再往前推,便是这布偶是赵姨娘的。
也就是说,那个行巫蛊之术的人是赵姨娘。
老夫人顿时脸色一沉,瞥了一眼身旁脸色铁青的云定国,道:“看来,这真正害了自己的,是赵氏。”
云定国忙跪下去,道:“是孩儿的过错,孩儿管教不严,没能及时发现。”
一旁的仙絮顿时涨红了脸,这布偶是她放的,整个局也是她布的,本想着借着下蛊的事儿把白氏彻底扳倒,没想到却被一个妈妈给毁了。本来她想着这妈妈人微言轻的,就算求情也只是徒劳,便没怎么放在心上,哪知道突然多了这么一出……
王氏此刻还在因为害死赵姨娘的事儿软禁在去锦院了,而白氏如果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出去了,恐怕光靠她仙絮一个人,是没办法和老谋深算的白氏斗的。
见白氏脱离了罪责,仙絮突然有些不悦,气道:“这布偶既然是包在姨娘衣物里一齐送去福临院的,妈妈收衣裳的时候难道没发现这布偶么?若说是粗心,未免也太大意了一些。”
王妈妈在这一路上想好了为白氏开脱的说词,却没想到这一点上来,此刻见仙絮这么一说,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来了。
这无疑是明知这布偶是蛊,还帮着赵姨娘藏起来,罪加一等。
王妈妈吓得立刻匍匐在地上,道:“都是老奴的错,这衣裳是老奴收的,二夫人完全不知情,还望老夫人明察!”
老夫人淡淡瞟了白氏一眼,见白氏的表情似乎真的不知情,但毕竟是白氏害死了赵姨娘,这其中错综复杂,老夫人也不打算再深究了,便叹气道:“罢了罢了,既然是个误会,那也就如此吧。这几****便继续抄写经文,超度赵氏。”老夫人说完,又将目光转到王妈妈身上,“至于你,你既无心,倒也情有可原,下去领五十个板子吧。”
听到老夫人这么说,便知道是不用掉脑袋了。白氏和王妈妈连忙叩头谢恩。
老夫人这才回过头来,将布偶随手往桌上一丢,吩咐添香道:“把这东西烧了吧。”又转过头,像是宣布一般道:“这事儿便告一段落,巫蛊这事儿,万万不可传了出去,否则,我们谁都逃不了干系。”
如今这行巫蛊之术的赵姨娘也死了,逝者已矣,行巫蛊这事儿也没法再深究了。
老夫人深知这些事儿绝不是表面上的这么简单,但是往深了去细究,越想只会叫人徒增烦恼。
遣散了众人,老夫人觉得心口一闷,一股血腥涌上心头。
添香见状,便递了手帕过去。
老夫人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污秽,赫然发现纯白的手帕上一滩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