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粥棚便搭在相府的对面。
早在施粥之前,孙姨娘便吩咐了下人将施粥告示贴满了城墙,当施粥棚开始施粥时,大部队的流民便涌了过来。
本着为流民服务的精神,孙姨娘将头发梳了起来,编了一个百合髻,戴了一朵纯白色的珠花,整个人看起来温婉柔和,却又不失其典雅。身上穿的也是质朴的素绒绣花袄,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给人很舒服的母亲般的感觉。
当她看到云温婉的时候,心里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此刻的云温婉,干脆打扮成了丫鬟的样子,梳着双丫髻,简单地用粉色缎子绑住了头发,看起来很是调皮可爱。为了方便,她甚至不穿长裙,上身罩着白绒夹的湖蓝色小袄,下身则是宝蓝色的褶裙,搭配起来煞是好看。
孙姨娘觉得云温婉虽然性子温和,但毕竟也是个千金小姐,今儿一见,发现云温婉真的一点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甚至随和得有些可怕。
毕竟随和温婉到一定程度,不是软弱,便是暗藏杀机。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孙姨娘不愿意看到的。
流民汹涌,云温婉和孙姨娘开始手忙脚乱地派起粥来。红袖和锦瑟也没闲着,帮忙派着被子,又是安慰又是照顾,忙的不亦乐乎。
听到施粥消息的云锦锈也赶过来凑这趟热闹,见云温婉忙的手忙脚乱,她倒是在一旁乐得清闲,让翠儿搬来了凳子,坐在一旁看着人家忙活。
这会儿空档,已经没人顾得上云锦锈,却有流民朝她这儿来了。
一个流民拿着空碗,见云温婉那边已经塞不下去人,便往云锦锈这儿走过来。云锦锈端坐在那凳子上,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模样,那流民以为可以从她这儿讨到点好处,却被翠儿拦下。翠儿那性子也是随了云锦锈,一看这流民身上穿得肮脏,看流民的目光慢慢的轻蔑,语气也不善:“你干什么!”
流民伸出破碗,在翠儿面前晃了晃,良久才张开那张早已渴得唇瓣开裂的嘴巴,虚弱的声音哽咽着:“给……给我点吃的吧……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吃饭了。”
那碗的碗沿缺了口,碗底也脏兮兮的,连那流民端着碗的手也是脏兮兮的。那双黝黑的手,不知是被污垢抹黑的,还是被晒黑的。
翠儿皱了皱眉,嫌弃地摆了摆手,指着云温婉的方向,厉声道:“要饭去那边要去!”
那流民往云温婉的方向张望过去,那里有着数不清的流民,都发了疯地争抢着。方才他早就试过了,他身子瘦弱,根本挤不过其他的流民,没办法才过来找云锦锈要的。
“那边人太多,我挤不进去。仙女你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流民再次开了口,摇了摇手里的碗,想把碗塞给翠儿,哪只翠儿根本不想接,躲闪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便从翠儿身边溜了过去,径直往云锦锈奔过去。云锦锈本靠在椅子上舒服地喝茶,忽然感觉自己的裙角被人扯了一下,她望过去,发现自己白色的裙摆赫然被印上了一个黑色的痕迹!而始作俑者,则是一个站在她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小流民!
那小流民不知多少日没洗澡,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身子又脏又破,看云锦锈在这儿,便过来求这位姐姐施舍点吃的,哪知云锦锈发了怒,跳了起来,愤怒地看着自己的裙摆,嫌弃地瞪了男孩一眼。
男孩似是没有体会到云锦锈的嫌弃一般,那只小手便再次朝她的裙子伸了过去……
云锦锈当机立断,见男孩的手神过来,她抬起脚便往那男孩踹过去,那男孩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便坐倒在地上,身上的痛楚慢慢涌现,他开始哭了起来。
方才翠儿周旋的流民见小男孩被云锦锈踢倒,跑过去抱起小男孩,愤怒的地望向云锦锈,怒火中烧,有种想把云锦锈撕裂开来的架势。
云锦锈倒是不以为然,只是心疼她这件对襟羽纱衣裳,前些日子刚赶工出来,她这才第一次穿上,便被男孩给弄脏了!在她眼里,这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只不过是贱命一条,而她的这件对襟羽纱衣裳,即使赔了十个男孩的性命也换不来!
那流民检查了一下小男孩的伤口,发现男孩的手被磕伤了一块,气得脸色铁青,站起来,一把推开阻拦的翠儿,一脚便要向云锦锈踢过去,谁知道从旁边冲出来一个人,把那流民踹倒在地。
流民一见来人,吓得落荒而逃。
这流民还是有点眼界的,来京城的日子也挺久了,深知这位爷是他惹不起的。
那人身高八尺有余,十分壮硕,站在云锦锈身边,俨然像一睹肉墙。他居高临下看着云锦锈,笑道:“相府小姐还是不要出来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万一碰上什么意外,可是这些粗俗的人担待不起的。”
说话间,那人的的眉毛高高扬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云锦锈自然是认得他的,将军府的祝盛,九岁便跟着他老爹外出打战,完美地继承了他爹的暴脾气,这京城谁人都不敢招惹的爷。然而不幸的是,他没继承他老爹的作战能力,以至于如今念过二十,还只是个少将的位置。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几步,笑道:“多谢祝将军相救,小女子在此谢过。”
祝盛显然有些惊讶:“你竟认得本将军?”
云锦绣笑得得意,与身上那件对襟羽纱衣裳上大红色的刺绣相映衬,美得妖娆。她嘴角高扬起的笑,一如那些千金大小姐般的嚣张:“少将军之名,谁不曾听说?”
祝盛对于自己的名声,没有兴趣去知道,也不想知道。如今听说人小姐认得自己,心里乐开了花。
云锦锈行了个礼,便要告辞,祝盛却叫住了她。
“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云锦锈停下了脚步,眼底闪过一抹阴毒,脸上却笑得灿烂:“小女子相府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