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石走后不久,一个黑袍,露着脸的黑袍,踏着青云山的石阶,缓缓而行,好似是一个虔诚的香客,来山上的庙宇来拜佛。
没有去观赏路两旁的景色,黑袍很自然地、一步一步地行进着,很快便来到了青云山的山顶上。
此时,他不能再前进一步,因为赵文启站在了这里。
黑袍眯了眯那一双丹凤眼,带着笑意看着赵文启,说道:“见过大哥了。”
赵文启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甲。
原本算不上太好看的甲,有着一双丹凤眼,加上那双薄的像刀片一样的嘴唇,脸色又是苍白的像是一张纸一样,有着一股别样的美。就好像一个病怏怏的公子哥,懒洋洋地烧钱一样,总能迷惑一大批小女子。
这样一个看似没有什么力气的人,就是天干中的第一人。天干地支里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而他的代号则是甲。
甲保持着笑容,说道:“怎么说,你都是主人的孙子。所以,尊敬总归是要有的。”
听到甲这么说,赵文启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微微抬起了手中的冷秋水。
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人就是天干十人众的甲,但是赵文启还是很肯定他就是甲,因为他很强,不是一般的强,他身上更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只有常年统治别人的人才会给人这种感觉。面对甲,赵文启有着出手的理由,有着杀死他的理由。
赵文启完全可以立刻拔剑,将甲的头颅砍下来,让甲的血撒在这青石阶上。
现在甲过来,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为了那丑陋的欲望,东来山算是跟青云山正式宣战了。所以赵文启微微抬起了冷秋水,准备一招杀了甲。
然而此时甲向前走了一步,十分普通的一步,跟平时的走路没有任何区别。
这一步看似很缓慢,却在一瞬间发生,就像是一幅画替换另一张画一样,忽然之间,甲便走出了这一步。
可是,赵文启没有出剑。
很奇怪,赵文启忽然失去了自信,忽然不知道如何出剑,好似自己不论怎样出剑都会被眼前这人挡住一样。
并不是眼前这人境界多强,而是眼前这人好似从一出生就在杀人一样,所以他好像能够看透赵文启所有的招式,很自然地制止了他的出剑。
现在的赵文启无疑是强大的,完全能够对战一名气海境初窥的强者,当初在地宫的时候可是凭着“天凉”打败了上官虹,更是用自己最强的一招斩下了鬼龙蛇的一只手。可是,如此强大的赵文启,此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出剑。
只一步,没有任何出招,甲竟然压制住了赵文启。
甲的强大,实在是太过可怕!
难以想象甲究竟杀死过多少人,才有现在这样的本事,只需要一步就能够将赵文启的剑逼回去。
回想着自己所有的招式,赵文启也没有想出如何破解这插入自己胸膛的一步,而此时他的气势已出,无法收回,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好似唯有后退这一个办法。
气势已经出了,却被生生地憋在胸中,无法释放出来,跟被人刺了一剑的痛苦相差不了多少。可是赵文启绝对不会后退一步,直挺挺地站着,任由甲的刀插入自己的胸膛,忍受着痛苦,十分平静地看着甲。
看到赵文启并没有在意料之中那样后退,甲笑着,说道:“主人来请青云山的苏掌门喝茶。”
没有回答甲的话,赵文启只是在等待着甲的动作。甲要想有动作的话,必定会抽回插入赵文启胸膛的剑。尽管那时赵文启已经没有了任何先手,他也可以反击了。拼着自己受伤,赵文启也一定要挡住甲,绝不会退一步。
而此时,一身白衣的苏长白走了出来。甲将踏出的那一步收了回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再次说道:“主人来请苏前辈喝茶。”
苏长白略带好奇地问道:“他有什么茶?”
甲微笑着,说道:“上好的碧落血茶。”
苏长白笑了,对着赵文启说道:“记得你小师弟一开始来青云山的时候吗,他一来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刀来砍我。”
听到师尊这句话,赵文启略微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点了点头。
跟文启说完,苏长白又对着甲说道:“既然是没喝过的茶,我就去看看。”
甲恭敬地行礼,说道:“恭请苏前辈。”
于是甲在前面带路,苏长白跟着而去。
赵文启站在原地,略微有些失神,想着师尊此去的凶险,默不作声。现在的他,唯有守好青云山,因为丁香跟梅姨都在这里。
虽说略微有些担心,但是赵文启长呼一口气之后,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继而冷冷地看了一眼山下,回到了院子中。
甲虽的强大毋庸置疑,只凭一步就能够将赵文启逼得受伤就可见一斑。但是除了甲,这十天干十二地支没有人会是赵文启的对手。
……
甲在前面带路,苏长白很平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不管甲的速度有多么细微的变化,苏长白距离他始终只有三步的距离。
“白衣剑神,三尺无温。今日一见,确实佩服苏前辈。”甲的语气虽然并没有多少尊敬,却也没有多少蔑视,只是很平稳的一句话。
苏长白十分平静地说道:“带路就好。”
见苏长白如此,甲略微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在前面带路。
原本以为甲会带自己去紫阳峰的后山,却没想到来到了紫阳峰的大殿之中。
带着极浅的笑容,苏长白走进了大殿。
紫阳峰的大殿。
大殿实在太大了了些,即便是站上几百个人,还是显得有些空旷,于是那高高在上的座位就有着俯瞰的权力,就有着无形的威严。
而这座位上坐的是一个老人,已经超过了耄耋的老人,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其带到墓地一样。这样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穿着一身崭新的道袍,好似十分疲惫地半躺在椅子上。
老人身上是崭新的道袍,就好似少女初长成的那种新一样。而这椅子更是雕刻着五爪金龙,比世俗间的龙椅更要华丽上无数倍,用尽了璀璨的宝石跟黄金。
将死的老人,崭新的道袍,华丽的龙椅,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协调。
如同将死的老皇帝一样,还贪恋着这张龙椅,将死也不肯放手,还想再一次地俯瞰满朝的文武百官。
这老人,便是东来山的师祖。
苏长白走进了大殿,就像是一棵竹子,长的自然而坚韧,绝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低头,十分平静地看着龙椅上的老者。
“请你来喝茶。”
“不必。”
“碧落血茶。”
“不必。”
东来山的祖师笑了笑,依旧半躺着,微微眯了眯眼睛,原本就已经被眼皮盖住的眼睛,现在只剩下一条缝隙。眼前的苏长白跟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不知何时,大殿之中多出了四个人,占据了四个方向,而此时的甲也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
五人封锁了所有的路,将苏长白封锁在了大殿之中。
苏长白笑了,很自然的笑,带着很轻淡的嘲讽,只是十分平静地看着那位半躺在椅子上的祖师,不屑于说话。
师祖缓缓地开口说道:“确实,这些人显得有些多余。但是这四个人,一直以来,都挺想杀你的。”
苏长白没有去看围过来的那四位掌门,而是转身看向了身后的甲,说道:“你不去青云山?”
甲略微笑了笑,说道:“在去之前,我想见识一下您有多强。”
“文启是我的弟子,我有多强他就有多强。”
甲略微低了一下头,回想着当时他踏出的那一步,回想着赵文启当时的反应,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说道:“那我去青云山。”
于是,甲走了,去青云山找赵文启。
剩下的四人自然是东来山的四位掌门,除了飞来峰的洪师伯,除了静心涧的林师伯,剩下的四位掌门此时围了过来,目光中有杀意涌动。
没有阻拦甲的离开,东来山的师祖缓缓开口道:“虽说他们四人杀不了你,但是消耗你还是可以的,毕竟,你这具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
苏长白对着东来山的师祖淡淡地说道:“这具身体杀你足够了,只是他还未回来,本来应该是他来杀你的,现在只能我来代劳了。”
被苏长白这样无视,擎天峰的罗掌门说道:“苏长白,你还以为你是以前的你吗?你老了,不再是白衣剑神,现在的你能够战胜我们四人都是两说!”
碧霞山的掌门也淡淡地说道:“三尺无温,当年确实如此,可是现在,无温的将是你的尸体。”
九曲山的田掌门已经拔出了手中的剑,冷冷地说道:“你也不过是春秋战中的一个失败者罢了,现在已经腐朽了,你还有什么自傲的资本?等将你杀死,你曾经骄傲的资本都会成为我们的东西!”
肥胖的金山米师叔眯着眼睛,缓缓走着,说道:“从巅峰跌落成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痛苦吧!恐怕穷尽你的想象,恐怕也不会想到会死在东来山几个小人物的手上。”
对于多年前突然冒出来的苏长白,这四大掌门的心中一直有着嫉妒以及憎恨,因为苏长白的境界太高,高出他们太多。一个小师弟就已经压的各位掌门喘不过气来,现在又多了一个苏长白,简直让人绝望。
对于高境界,一直都是修行者的毕生的追求。能够跟高境界的人攀上关系,得到一丁半点的指点,自然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这十多年来,正是苏长白从没有对他们表露出什么,这便成了他们之间的仇恨。嫉妒逐渐转化成了仇恨,而这种仇恨唯有夺了苏长白的一切造化才是消解。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一些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总是敌视你,甚至想杀死你。
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超出自己太多,或者说超出自己一点都承受不了。
看着向着自己走来的四位掌门,苏长白微微笑了笑,伸出了手,一片碧绿的竹叶飘落到了指间。
苏长白淡淡地说道:“碧落血茶,大概是用血做的,既然你请我喝茶,你又舍不得拿出来,那我就请你喝一杯碧落血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