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7585100000008

第8章 黄蓉:碎挼花打人

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

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

檀郎故相恼,须道花枝好。

一向发娇嗔,碎挼花打人。

这首《菩萨蛮·牡丹含露真珠颗》,是读着读着就让人会心一笑的词。浓情蜜意的小情侣、小夫妻,对这样的场景实在再熟悉不过了。这词里的檀郎是有些小小的狡黠的,不用眨眼睛就知道怎么去逗自己的心上人儿;这词里的女子,也是有些小小的狡黠的,她知道怎么美美地在情郎面前撒娇。但愿世间的女子,都有这样的福气,有人可以撒娇,有人喜欢你撒娇。穆念慈说郭靖和黄蓉,是好人,也是好命的人。黄蓉的确是,命好的人。她生成黄药师的女儿,遇上的,又是郭靖这样忠诚憨厚的男子。当世武功最好的六个人——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周伯通、郭靖里,东邪是她父亲,西毒常输于她,南帝对她慈爱有加,北丐是她师父,周伯通怕她,郭靖是她爱人。这样的背景,她所有大大小小的聪慧狡黠,都可以无拘无束地释放出来。稍微遗憾的,郭靖并不是词里那样的檀郎。可是对黄蓉来讲,是或者不是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靖哥哥心里只爱她一人,而她,也只爱靖哥哥一人。

黄蓉这样的女子,是每一个男子都会喜欢的吧。或者是,每一个男人都想娶一个黄蓉这样的女子为妻吧。模样好、家世好、头脑好,对丈夫深情不渝,真是做妻子的完美人选。连金老自己也承认,“做情人、老婆的都要聪明比较好。如果世界上有黄蓉,愿意嫁给我,我当然要娶了,这样人生会丰富很多。”

金庸在《射雕英雄传》中写黄蓉,有两处异常温柔的笔触。第一处在第九回“铁枪破犁”,黄蓉倒挂檐下偷听完颜洪烈等人商议盗取武穆遗书一事,金庸写她“清风中白衫微动,犹如一朵百合花在黑夜中盛开”。从当时的情形来讲,这一笔有无,真无伤大雅,不损文章的整体布局。可是这一笔有无,又真的很不一样。这一闲笔,作者不忍割舍,要留它在此,实在可以窥见作者写这一笔时的心境,定是柔软又怜爱,要抒情才能捱过。还有一处,是在第三十九回“是非善恶”,黄蓉站在悬崖边,“她身子发颤,脸色雪白,凭虚凌空地站在崖边,就似一枝白茶花在风中微微晃动”。我家窗台下,植有两株双色茶,这两株双色茶,是两株红茶和两株白茶人工嫁接后在深山养了几载才移栽到我家花园的。开花时,一半花雪白,一半花嫣红。白茶总比红茶先绽,开到盛处红茶才冒出骨朵。那白茶冰肌玉骨,花形雍容,邻居们路过,俱惊呼:“咿,这白茶,漂亮!”花草中,白色的花最香,也最雅。金庸老先生以白色的花形容黄蓉,这样的比喻老套又笨拙,就像见着心上人紧张得不会措辞一样。但是放在全书波澜壮阔的背景下,这些细节,这些偏偏要冒出来的小感觉,这些一定要说的话,一定要写的句子,即使无关紧要,作者也放纵自己写出来,这是多么销魂入骨的细腻和温柔,是捧在掌心视若珍宝的怜爱呀。

从来电视电影里的《射雕英雄传》,每一个版本,都着力去表现黄蓉的古灵精怪和百变计谋。是的,这是黄蓉,但这只是,黄蓉“显”的一面。《射雕英雄传》二十六回,新盟旧约,黄蓉、黄药师陡然见得华筝,郭靖这傻小子被黄药师一逼,被拖雷一激,儒家的仁义礼智信在他胸中高涨,他竟然脱口说出要和华筝成亲的话来。这话是用了十成功力的“降龙十八掌”,激怒了黄药师,也真真打痛了黄蓉。也因此,我们看见一个至情至性的黄蓉——

黄蓉向郭靖望了一眼,见他凝视着自己,目光爱怜横溢,深情无限,回头向父亲道:“爹,他要娶别人,那我也嫁别人。他心中只有我一个,那我心中也只有他一个。”黄药师道:“哈,桃花岛的女儿不能吃亏,那倒也不错。要是你嫁的人不许你跟他好呢?”黄蓉道:“哼,谁敢拦我?我是你的女儿啊。”黄药师道:“傻丫头,爹过不了几年就要死啦。”黄蓉泫然道:“爹,他这样待我,难道我能活得久长么?”黄药师道:“那你还跟这无情无义的小子在一起?”黄蓉道:“我跟他多耽一天,便多一天欢喜。”

这才是黄蓉的底儿,长情、痴情、至情、任情。且她用“夫妇自夫妇,情爱自情爱”的观念来解决自己不能和爱的人结婚成亲的问题,真真儿是惊世骇俗、任性纵情之至。

这么聪明的女子,也要为情成痴,看来这世间的男女,要是没有做过一回痴情人,那是白活了。

在归云庄因黄药师之故她和郭靖骤别,却在探知郭靖和杨康行程后,她一路提前给郭杨二人安排食宿。郭靖从每日饭菜中必有一样是他爱吃的食物疑心是黄蓉在暗中安排,于是与杨康分手后前去打探,终得见黄蓉,却见黄蓉半夜对着“大阿福”自言自语:

“这个是靖哥哥,这个是蓉儿。你们两个乖乖地坐着,这么面对面的,是了,就是这样。”

“这碗靖哥哥吃,这碗蓉儿吃。这是蓉儿煮的啊,好不好吃啊?”

呵!好可爱的蓉儿!

金庸写黄蓉,真的写得又好又仔细。在《射雕英雄传》里,他写黄蓉聪明,却是少年人的聪明、清澈、灵透。即使令她对所有世事都了然于胸,但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都天真烂漫。穆念慈跟她讲和杨康做了夫妻的时候,又羞愧又悔恨又愁苦,黄蓉一边安慰穆念慈,一边顺口就把郭靖在曲灵风的旧居疗伤时想和她做夫妻的事情说出来了,倒把郭靖窘死了。

黄姑娘遇事对人,有天生的自信和从容,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有机智、有急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在她那里,也不过闲庭信步一般。你永远不会为她担心,你永远相信她,而且,你永远期待她行事的精彩。当日在她师哥陆乘风的归云庄,她曾戏说假裘千仞的功夫是“碎挼花打人”,其实这“碎挼花打人”倒是她自己的独门功夫了。她与郭靖进赵王府为王处一找药,偷听完颜洪烈等人盗书的密谋被发现,梁子翁拦她,她微微一笑,道:“这里的梅花开得挺好呀,你折一枝给我好不好?”黄姑娘这从容不迫的气度、华贵的衣饰人品,哪里像偷听的贼子!她瞬间搭建起来的假象迷惑了梁子翁,当真就折了一枝梅花递给黄蓉。接着上场的侯通海、沙通天、彭连虎、欧阳克,都被她谈笑间一一避过。最让人捂嘴偷笑的是她和沙通天的比试,沙通天还在黄蓉“我爹爹教我的闯门的本事”中没有回过神来,黄蓉就已经走脱;而那自以为风度翩翩的欧阳大公子欧阳克,却心甘情愿栽在黄蓉“两人出圈他便输”的规则里。赵王府的这一仗,应该算是黄蓉离家出走闯荡江湖遇到的第一个大阵仗,是金庸给黄蓉搭的第一个舞台。是黄蓉第一次独舞。在和梁子翁、侯通海、沙通天、彭连虎、欧阳克等人轮番过招比试中,黄蓉的聪明显露无遗。金庸书中的男主人公,大多要经历一番磨难,一番恩遇,外加年龄的增长才臻于完美,都是石头里面的美玉,要切磋,要琢磨。而女主人公却一出场就光芒四射,思想、品行、才智、学识、武功,出场时就已成熟圆满。黄蓉就是这样的女主角。而且黄蓉就跟一条鱼一样,你给她碗,她能装满碗;你给她桶,她能装满桶;你给她大江大海,她能搅动大江大海。明霞岛千斤巨石压住欧阳克;轩辕台前智取杨康,折服简、梁、彭、鲁四大长老,坐稳丐帮帮主位置;一灯座前救一灯;铁枪庙中舍身救柯镇恶,取五怪死亡真相;蒙古西征军中三擒西毒欧阳峰;华山论剑逼疯西毒、成就郭靖……

《射雕英雄传》里,各路英雄豪杰纷纷出没,成吉思汗、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争名的,争利的,正的,邪的,全都没入天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唯有这花容月貌、明媚娇俏的小黄蓉为情而来,为情而生,让我们记得最深刻。

同类推荐
  • 永恒的乐园

    永恒的乐园

    书中以报告文学的形式,收录了陈祖芬大量的作品,这些作品内容丰富,涉及面广,文笔生动亲和,具有较强的可读性。书中除收录了文字作品外,还配有大量生动风趣插图,画面简洁,寓意深刻。本书内容丰富,图文并茂,融理论性、知识性及可读性为一体,它不仅适合小朋友的阅读,同时对成年人来说也颇值得一读。
  • 最是元曲销魂

    最是元曲销魂

    这个王朝的曲调比横跨欧亚的辽阔疆域更有绵长的生命力。随口吟来,莫不令人销魂,但最销魂不是心头最美的那抹朱砂,而是万缕情丝,夜深漏静,不经意辗转缠绕,便是三更无眠。曲中漫及人生感怀,世事悟道,塞北西风虽烈,却不乏江南小巷柔情。
  • 土塄上的孩子(高平作家丛书)

    土塄上的孩子(高平作家丛书)

    夯者脸上开心的笑容,幽默风趣的夯歌,瞎子富才与高平鼓书,心地善良的父亲母亲……作者用朴实的文笔,为我们描绘出了一幅幅充满乡土气息的温馨画面。使我们在感受人间真情的同时,也仿佛看到了,作者那颗善良、朴实的心灵。城市化的今天,乡村正远离我们而去。“我确信乡村会永远存在,而且会以一种稳定的姿态坚守着脚下的土地”。多么善良朴实的百灵啊!我深深地为她这份对土地对乡村的执着而感动着。
  • 梦回“诗唐”:唐诗经典品鉴

    梦回“诗唐”:唐诗经典品鉴

    唐代是中国古典诗歌的鼎盛时期,诗歌数量之多、质量之高、普及之广泛是空前绝后的。作者宏观分析了唐诗的总体成就,精选几十首经典唐诗佳作,从时代背景、思想内涵、艺术技巧等各个角度品评鉴赏,深入浅出,别具韵味。
  • 原野随笔:每天变傻一点点

    原野随笔:每天变傻一点点

    本书收入了作者的“生生不息”、“梦想”、“幸福可以分为两种”、“财富离幸福仍然很远”、“每天变傻一点点”等90余篇随笔。
热门推荐
  • 那些年,那些事儿

    那些年,那些事儿

    时光飞快逝去,感觉时光瞬间划过笔尖,留下的却只是记忆,那些过去的点点滴滴饱含着多少我们之间的诗情画意,回忆过去,你天真可爱,早已如同昨日那青青小草,醉了夕阳,美了黄昏。
  • 白衫似雪

    白衫似雪

    追求那长生之路,斩断那恩爱情仇。好似那芬芳盛开,归于那沉寂乐土。长生路慢慢,且看主角如何笑傲于天地。想看11的、YY的人,实在抱歉,这个不适合您。新人第一次写,有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
  • 蝴蝶媒

    蝴蝶媒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血染紫眸

    血染紫眸

    四个女子共同舞动着属于她们的色彩,银色的雪儿,舞动着神秘。蓝色的韵离,舞动着绚丽。血色的岭梦,舞动着怒火。米色的路露,舞动着蜕变。不同的交替着不同的颜色,留下的不是众人惊讶的表情,不是无限的喝彩,留下的只有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在无声的诉说着………………
  • 穿越异世崛起

    穿越异世崛起

    一个普通高中高三学生田进,再一次意外的情况下,放弃了高考,出门打工赚钱,可是意外就是那么多,在一次工作之下惹怒了工作上司,而这个工作上司偏偏社会上混混老大的弟弟,然而在回家的路上,被上司的哥哥带人来教训,在田进的反抗之下,测底的惹怒了上司的哥哥,被上司的哥哥用刀涌进了田进的胸口,在自己的不干的意念之下,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却意外的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大陆,而他的崛起之路就开始了............................
  • 魅血妖姬之恶灵印记

    魅血妖姬之恶灵印记

    到底要如何的诀别才让我不再期待,当悲伤浓到绝顶之时就会化作一道血泪从天际划过。从与你相遇的开始,便注定了我走不出你你目光无边的大海。在风吹雨打中,我沉浸在屡屡的伤痛之中,你与我的相遇从开始便注定了没有结局。我不明白究竟是谁是谁的过客。花开花落,当岁月匆匆的脚步走过无数的个短暂的寒夜时,从花落又到了花开。从结局又到了开始。
  • 武炼风云

    武炼风云

    你可曾记得那第一妖孽天才“洛阳”,你可曾记得那倾国倾城的第一美人“姬芊泷”?寂寞一许,埋藏多年,而来风云再舞,剑气再凝,破虚空,斩乾坤,天玄大陆,我纵横。只手遮天,只手握地。我名步凡,我将不凡踏上不归之途,决战枭雄之路任人生坎坷不平,也不甘平庸一世【交流扣扣:3102532957】我狂,我傲,我笑,我嚣一杯酒,兄弟情,做自己的主宰,掌握自己的命运
  • 北京向左,爱情向右

    北京向左,爱情向右

    当北漂遇到爱情,是欣喜,是狂热,是在金钱和物欲重压下无力的呻吟。他理想主义爱得深沉,她看透世事只想要触手可及的小确幸。他为她投身名利场混得风生水起,她生意失败心灰意冷对生活不再有任何希冀。他要抛却前嫌一切从头开始,她只要内心的一点安宁。到头来一个要远离尘世寻找安放内心的去处,一个自首救赎千疮百孔的灵魂。人间世梦幻一场,奈何痴男女一往情深。
  • 位面废材拯救者

    位面废材拯救者

    主角被系统选中,去各个位面拯救废材,帮助他们逆袭成为位面之子。修真位面!咦?这小子天煞孤星死爹娘,被悔婚被家族同辈欺负,应该想想怎么帮他逆袭!科技位面!咦?这小子遭人迫害,女友被官二代拐走了,自己被冤枉入狱也就算了,还刚好赶上战争,要上前线当炮灰!应该想想怎么帮他逆袭!魔法位面!咦?这小子这么惨!家道中落不算,还被各种打劫,自己的妹妹姐姐都保不住,还被砍掉了双腿在街上要饭!恩!有点难度啊!想想怎么帮他逆袭!都市异能位面!靠!这次居然是个女屌丝,身材肥胖,长相齐葩,被各种同事欺负,20多岁了还从来没谈过恋爱!最重要的是在医院还被检查出来身患癌症!连僵尸都不愿意吸她的血!啧啧!
  • 神魔异闻录:天罪

    神魔异闻录:天罪

    世间一切都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神也不例外,天也不例外,背负神罪行的少年,生命最后的四年,风雨将起,雷云皆现,他的传说也将揭幕,过去之人,未来之人,一一出现在这邪神的盛宴之上,情也好,仇也罢,都将结束。黄昏之后,终将出晴。一代邪神洛基,再次的回归这个世界,他终将让世人承受他无数年下来的愤怒。洛基:我终有一天会再次的回到这个世间,带她回来,就算毁灭一切,我也愿意,至于她,只要在我眼前就够了,原不原谅,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