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在我,乡村,是个永远绕不过的情结。
我最纯真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乡村度过的。
离开故乡后,心野了,走过许多地方,也见识过许多风土人情,和所谓的世面。每走一个地方,几乎是在离开不久,就淡然了,渐渐忘去,消失在记忆的沙漠里,红柳上蒸发的水珠一样,永不回归,干干的。甚至有些所谓的大事,再次和当事人在酒桌上偶尔相遇,对方问起时,我却不知所云,提醒再三,实在没有多少印象,只好之乎者也地搪塞。而一个人独处时,回首漫漫的岁月,记忆的脚步一下子跳回最初的地方,随当年情感的起落而起落,又一次次地重新经历着,激越时,依旧不能自己。
我这才了然,过去的,未必真的过去。即便河水消逝,河床干涸,但记忆中的桑干河依然奔流不息,将伴随着我走到生命的尽头,然后嘎然而止。
前年的秋天,当我放下利益,停止追逐,清闲下来,有话要说,再次拿起笔来,想写一些文字,发表在博客上,笔触自然落到故乡,沿着坑坑洼洼的地势,宕荡起伏着,唤回多少失落的记忆。
于是,在远离故乡的地方,一座与乡村格格不入的城市,我静坐高楼窗前,看着假山假水,人工花木,沉浸在故园温婉的回忆里,情不自禁,写下一段段故乡的往事,先发表在博客上,又被一些报刊转发,让人们和我一起回到过往,寻找到许多相似的经历,随其快乐,随其感伤,在乡村的土火炉里,柴炭一样燃烧,历炼,直到化成灰土。
在写这些故乡往事的散文时,常常浮现出许多故乡的人和事,凝结在一起的,就成了完整的篇章。有一些像编苇席剩下的小条子,七长八短,连编蒲箩也不够了,散落在那里,支离破碎,如散碎的鱼鳞落在泥上,不好收拾在一起,更无法在鱼身上复原了。这些零零星星的东西,让我想起儿时秋后的拾田,又叫拾穗。那时我还小,虽也算公社的小社员,却拿不起镰刀,割不了田,就是拾山药蛋,也是两三个孩子跟一个刨的大人,就这还常常落在后边,弄得满身满脸湿土,一股山药蛋味。对我们这些小社员,队里自有安排,十几个孩子组织起来,在大人割过的田地上,踩着茬子,捡拾遗落的谷穗豆苗、谷物、山药蛋。
我就想,这许多用不着的文字,也是故乡的一草一木,风土人情,丢掉实在可惜,何不学着儿时的拾穗收拾起来呢?
写着,写着,就有了这许多大散文只外的乡村小故事,即乡村拾遗。
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