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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夜探故居(一)

一共才上了两天班,这感觉只能用如履薄冰来形容,她肩负着寻找女死者死亡的真相,可杨竹却也是别人的猎物,有人自想方设法把她变成死者,她的解剖床上来来去去那么多人,她还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回到故国,却仿佛走上一条不归路。她生活了22年的故居,离绿璃城并不远,那是静海市非常古旧的独栋别墅,坐落在红树湾附近。

曾经,红树湾是静海市人迹罕至的郊区,二十多年后,这里是静海市地价最疯狂的地方,用寸土寸金来形容毫无过分。这里修建了滨海栈道,绵延十几公里,清理了海岸浮积,景色怡人。建在这附近的望海高层和CBD与日俱增,而杨家故居别墅就在红树湾北边,说是别墅其实不过一幢三层小洋楼,保留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欧式风格,周边还错落着其他独栋别墅,每栋别墅相聚十米左右,这样低密度的住宅区,在整个静海只有这么一处。藏风纳水,算得上风水宝地,可惜那么好的风水还是造就了都市鬼故事的发生地——杨家旧居。很多穿凿附会的故事都说这里闹鬼,晚上有听到过杨博士的哀嚎,或者他悬空晃荡的背影,还有那残留的断臂会夜半敲窗。

杨竹把车开到故居门口时,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借着月光看着旧家发了好一会儿呆,门上贴着的封条已经稀稀落落,院落门口的朱红色防盗铁门锈迹斑斑,从门上镂空花纹缝隙里看到家门前的小院子杂草丛生,比人还高的杂草枯萎发黄,秋意并没有放过这个被人遗忘的地方。芒穗随着夜风轻轻摇晃,好似夜色下高高竖起的波斯猫尾巴。

她打开车门,手电筒的光芒刺破黑暗,手里握着自己家的钥匙,六年……这两把钥匙几乎成了杨竹的心结。吱呀,铁门被杨竹艰难推开,想起重重顿挫声。周遭响起了翅膀扑棱的声音,夜枭发出刺耳叫声,听起来有些渗人,杨竹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她只是在警惕周围是否有杀手,或者威胁到她生命的东西。

比人还高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杨竹下意识用手电筒循着声音源头去照,看到一双幽绿的小眼睛在发光,赫然是一条浑身绿色的蛇,伸伸缩缩吐着蛇信子!

杨竹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悄悄退后几步关上门,隔着铁门下方铁板,透过上方镂空的地方用手电筒照着小青蛇,看蛇头是椭圆形,黑色大眼睛,浑身青色,尾巴也是纯纯的青色,幸亏是南方常见的翠青蛇,并非是剧毒无比的竹叶青。杨竹看清楚了蛇的品种松了口气,打开门毫不避讳地走过去,那条原本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被长草遮挡,野草叶子有细密锯齿状边缘,割伤了杨竹的手背。杨竹忽然明白死者身上为何有那么多切割伤,她必然经过一段长满南荻或者芒草的地方,这两种长在水边的杂草,高且有锯齿状边缘,海边有溪流小河的地方尤甚。

小院的左边有个假山,那是他父亲用白色太湖石和灵璧石亲手垒成,仿着黄山奇松的造型,假山下有一方鱼池,原本养着几只锦鲤,现在只是飘着散发臭味的绿色海藻,周遭丛密的南荻半掩臭迹。右边的秋千斜倒在一边,静海市常年多台风,也不知道这六年哪一阵台风吹倒了它。

杨竹走到了里屋门前,拨开那些斑驳的封条,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锁条咔吱咔吱被启动,打开门,一股强烈的穿堂风掀起巨大的灰尘,在月光下犹如掀起了一阵沙尘暴,杨竹捂着自己的嘴咳嗽了几声,一手撑在门边,不小心碰到玄关的灯,整间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起来。想不到这里居然还通电,杨竹以为早已经荒废了,她关上手电筒走了进去。

满地发黑凝固的血迹,屋内尘土三尺,蜘蛛网缭绕。杨竹退出去折了一把芒草,回到屋里把蜘蛛丝拨弄干净。但是她突然看见地上有一些清晰的脚印,延伸向了二楼楼梯,脚印印痕处的灰尘来看,这个人肯定三天内到过这里。甚至,有可能现在就藏在二楼。杨竹又开始紧张起来,掏出岳迩给的手套戴好,大拇指摁在手电筒上的一个红色小揿钮上,倘若有危险,手电筒会发出足以致盲十秒的超亮光芒。

杨竹循着脚印小心翼翼走到楼梯边,楼梯上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她的心吊到嗓子眼,握着手电筒的手不住颤抖,忽然几只小老鼠窜下来,虚惊一场却差点把她给吓死。

她打开楼梯左侧的电灯开关,从电梯到二楼客厅瞬间灯火通明,就是这样明晃晃的灯光下,却空无一人,让她倍感害怕。轻而闷的声音传入她耳中,那仿佛是刻意在压低脚步声的步伐。杨竹望了望楼上,抱着誓死一搏的决心直接跑上楼,朝着前后左右迅速看了一圈,至少二楼客厅依然没有人。

茶几上摆着一本“神经外科住院医师手册”,厚厚的书页翻动起来,仿佛无数扑扇翅膀的蝴蝶,又好像昔日不耐烦的她,在无聊翻弄书页,可杨竹站在离那本书三米的地方,唯有夜风如此调皮。

客厅左边是两间卧室和一间巨大的书房,杨竹在门边打开了书房的灯,推开书房门后关上并反锁。古朴的台灯散发着温和的黄色灯光,满地白色宣纸就像是祭奠的纸钱,杨竹踩过这些白宣纸走到父亲昔日伏案看书写字的黄花梨书桌前,那些狼毫笔还悬挂在笔架上,雕刻着牡丹花的歙砚中凝着墨块。镇纸下的白宣霉迹斑斑,纸上写着未完成的诗句“情似雨馀黏地絮,人如风后……”,父亲最爱的瘦金体。

杨竹移动歙砚,书桌后满墙的书柜移动开来,那背后并不是什么神奇的世界,一个保险箱嵌在墙中。她出了车祸在美国醒来后,陈律师给她的一叠文件里,就有关于这个保险箱内的记录以及密码,她迅速打开了保险箱,拿出一个红色丝绒布的小盒子后,立刻把保险箱关上去,这里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浓艳的红色宝石,在灯光下闪现着玻璃光泽,比红宝石靓丽,比红碧玺璀璨。这就是她去交换秘密的东西,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没有什么比真相更珍贵。

杨竹拿好盒子,走出了书房,突然左侧背后被一柄刀抵住,刀的下方便是她鲜活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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