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林德沉与沈万山谈笑着从外头走了进来。
一屋子女眷忙起了身,对着二人就是一通参拜。林德沉与沈万山吩咐众人起身,众人这才又按着长幼尊卑之顺序重新落了座。
两位家主到来之后,屋子里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便忽然变得有些严肃了。
而有了上一回的教训,林如今林如秀等人也不敢再与林平安抢位置了,都乖乖坐在了她的右手侧,扮演着好妹妹的形象。
林平安偷偷的打量着林德沉与沈万山。
大抵是因为保养的得好的关系,年过半百的沈万山看上去却仍旧是精神烁烁,威风凛凛,身上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丝毫也没有寻常人家的老态龙钟与蓬头历齿。
沈万山如今已是远离沙场,将率兵打仗之事都留给了他的几个儿子。
除了沈沫儿这个女儿之外,沈万山膝下还有三个儿子,长子沈尘峰,官拜镇远都尉,二子沈征,官拜中将郎,幼子沈珏则是官拜中令书一职。沈沫儿是他唯一的女儿,排行第三,因着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沈沫儿平日在家中是受尽了万千的宠爱,非但沈万山与杨氏对她百依百顺,就见兄弟几人也是格外的迁就她。
林平安上一世与沈沫儿接触甚少,但看模样,这沈沫儿倒没有林梦双这样教人讨厌。
沈万山的脸上此刻堆满了笑容,而一旁的林德沉表情也比前几日要好看了许多。看样子林梦双这一次搬兵的策略是奏了效了。
“沈兄素日里公务繁忙,今日怎的有空亲自前来造访?真真是难得,难得。来人,快沏茶。”林德沉到底也不是一个乖傻之人,知道沈万山此行带着沈沫儿同来,必是另有所图。
沈万山与他虽同为亲家,又都住在京城,但府邸坐落在一南一北,一来一去倒也有些时辰,再加之沈万山与林德沉都是朝中要臣,平常多半时间都献给了朝廷,就算有所走动,也多是在外头。
林德沉虽大致能猜到他的来意,却只佯装不知,笑眯眯的问道。
沈万山一只手执起了丫头呈上来的茶,茶是刚沏好的,此刻还冒着滚滚的白烟,茶汤晶莹皎洁,闻着自有一股淡雅的香气,饶是沈万山是个久经沙场的粗人,也能闻得出来是壶好茶。
“好茶。”沈万山微抿了一口,先是叹道。
沈氏闻言,忙在一旁发出了轻笑:“哥哥不知,这阳羡茶乃是是皇上赏赐给老爷的,听闻是大罗来的贡品,老爷平日里都舍不得吃,今日见是哥哥来了,这才命人拿出来沏了一壶呢。”
沈氏笑容满面,端庄得体的说道。
沈氏说此话,原是想让沈万山知道林德沉有多么的重视他,待他又是多么的客气,可殊不知落在了沈万山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他为大周倾覆了那么多的心血,如今虽然已经是位高权重,但皇帝老儿却明显对林家更亲近。有什么好的都先想着林家。
沈万山疑心颇重,心眼又很小,不过林德沉到底是自己的亲家,面子上还是要顾及的。
林平安深知沈万山睚眦必报的个性,心底不由得发出一阵冷笑。
林梦双把她这个舅舅给招惹来,还指不定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多年之后的林沈两家,就因为暗中争斗而落了个两败俱伤。
沈氏瞧见沈万山眼底掠过的情绪,自知自己方才是多此一举,便闭上了嘴,捂着帕子细细咳嗽了两声。
沈万山被她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这才道:“听闻舍妹身子不适,旧病复发,老夫甚是挂心,所以就带着沫儿过来看看。实不相瞒,今日造访,除了过来探亲之外,还有一事。”
“哦?不知沈兄所为何事?”林德沉笑眯眯的问。
“就是那相如法师一事。”沈万山说着,冷笑了一声,“不知妹夫可有听闻相如法师近来的事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这个相如法师竟是个神棍。亏得我林沈二家一直对他照料有加,不想他却仗着我们二家对他的照拂在外头逍遥法外,若不是今日他在君山李家做法事的时候露了马脚,只怕老夫往后都还要被他蒙在鼓里。”
“君山一事,老夫方才下朝路过之时也的确有所耳闻。”林德沉发出了低低的沉吟。他正打算叫人去确认确认,不想就从沈万山的口中听说了。
君山的李家也是个大门大户,在朝廷当中有占着一席之地,前几日李家上下突然发了瘟疫,请了许多大夫也没看好,这才慕名去请相如法师到府上去做法。
李家的家中摆着一块很大的玄石假山,谁知道相如法师才把那罗盘给取出来,那罗盘就被那玄石假山给吸了过去,由此也就败露出了他罗盘底下的那个可以随意操控指针方向的机关玄机。
此事一出,可谓是全城轰动。
想这京城之中有名有望的人家但凡生了儿子女儿,都会请相如法师来给孩子卜卦算命,如此想来,相如法师不知是耽误了多少孩子的前程呢。
“不曾想相如法师竟然是这等斯文败类。”林德沉微微沉吟,就连沈万山也知道了,看来此事是做不了假了。
“老夫想起前几日妹夫家中正巧请了他来做法事,故此来告知一声,切莫要中了他的诡计。被他的巧言令色给蒙骗了。”沈万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原来都是那相如法师在装神弄鬼!”林柔月听罢,终于缓过了神,脸上就像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似的,重新现出了往日的勃勃生机。她怒目圆瞪,当下站起身来,替林梦双与沈氏打抱不平道,“什么至阴命格,定是那相如法师栽赃嫁祸给大姐的!害的大姐受尽了委屈,这相如法师真是该死!”
“胡闹!”林德沉冲着林柔月冷喝了一声,“没大没小,没有规矩。你沈舅舅在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越来越没有个样子!”
林柔月委屈的憋着嘴,眼睛里闪动着盈盈的泪光。
林柔月这个没有脑子的举动却正巧合了沈氏和林梦双之意。
唯有这种人才能衬托出她们母女二人的娴静温雅。
沈氏微微一笑,忙替林柔月说了句好话:“老爷,月儿还小呢,说了话也是有的,你千万别怪她。想来定是今年我进的香钱比往年少了,叫他怀恨在心,所以才会招惹到这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