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载着慕容锦一路疾驰,很快就回到了他在宫外的别宫。
一进门,慕容锦便褪去了身上的外衫,径自大步往后院而去,一路之上,侍卫小厮见了他,莫不提心吊胆,噤声不语,唯恐惹怒了他,会被施以刑法。
慕容锦的周身仿佛是自带着冷冽的风,令人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不多时,慕容锦就来到了别宫的后院之中。
在他别宫的后院里,悬挂着一条小小的瀑布,这儿原先是没有瀑布的,慕容锦特意命人引了水,造了假山,这才开掘出了一条小瀑布。
乳白色的水沫子随着激流四处横飞,掀起了一阵清亮。
而慕容锦则是径自脱下了中衣与里衣,冲进了那一条瀑布之中。
他身上的肤色是麦色的,腹部与手臂微微隆起,有着精壮却不显粗鲁的肌肉,一看便知是因为常年习武才会拥有的。
激荡的水流将慕容锦的身姿冲洗得滑嫩发亮,慕容锦捋了捋湿淋淋的头发,体内的烦闷与燥热这才算是消耗了不少。
待等身子逐渐有些冷凉之意,慕容锦才从那瀑布中走出,一旁立马有小厮递上了汗巾。
慕容锦一边揉搓着头发,一边就大步的往房间之中走去。
房门是敞开的,慕容锦进得房内后,便拿起了早放在桌上的干净衣裳,一件一件慢条斯理的穿着。
不错,柳如丝的确是他命人杀了的。
他原本对柳如丝此人十分的感兴趣,甚至有意要将她招安,归自己所用。毕竟从柳如丝手臂上的图腾来看,她应当是婆倻国神秘组织邀花阁中的一元。
传闻邀花阁中的成员,有着十分敏锐的占卜能力,她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乃是不可多得的谋士。婆倻国虽然那么小,却一直能屹立不倒的原因便少不了邀花阁的功劳。非但如此,天下但凡繁荣昌盛的国家,国师几乎都乃是邀花阁所出的。
故此,世间一直流传着一种不成文的说法——得邀花阁者得天下。
慕容锦一直小心翼翼的试探柳如丝,险些都快要放松警惕了,谁知道此刻天竺却突然传来消息,道有一女子正在暗中调查他们的生意,而此人非是别人,正是柳如丝。
天生敏感的慕容锦一下子便猜到了,柳如丝是有人刻意安排到他身旁来的。
他当即下了命令,将柳如丝就地处死——一个不但已经失去了利用能力,反而还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棋子,他没有任何理由将她再留在这个人世上。
这个定理对于谁来说都有效,可偏偏却对林平安没有用……
她之于自己,不也正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吗?
慕容锦头疼的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眼下是谁将柳如丝安插到他身旁的,这真不好说。他也曾怀疑过谢筠,然而多番试探,却又不太像是谢筠所为,后来他又怀疑是慕容珏,然而细想之下,慕容珏亦不可能。慕容珏若是有这能力,早就已经在宫中坐稳了位置,又岂会有党羽动摇呢?且慕容珏尚且还没有如此能力能号令邀花阁之人。
如今,慕容锦已经将怀疑对象转移到了慕容弘的身上。
慕容弘近来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知背着他在做些什么手脚。思来想去,慕容锦还是觉得慕容弘最是可疑。
想到此处,慕容锦已是有些坐不住了,他飞快的披上了外衫,这便命人给他准备了车马,赶往慕容弘的别宫而去。
当慕容锦来至慕容弘的别宫之际,慕容弘正在后院之内待客。
远远的,慕容弘便已听到了侍卫的阻拦之声。
“五皇子,五皇子,你不得入内!三皇子此刻正在接见贵客!”
慕容弘原本正在与人饮茶,听见了侍卫的呼声,登时便慌乱了,忙自位置上起了身,冲着身旁异域模样打扮的人道:“阿古那大人,此事往后再议,今日本皇子另有急事,你便先回去吧。招待不周,还望阿古那大人见谅。”
名唤阿古那的男子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闻言也识趣的站了起来,将左右放在右肩之上,冲慕容弘行了个大礼,用一口不太标准的大周话说道:“三皇子太客气了。小人先回驿站去了,三皇子若有事,便来驿站传唤,小人随叫随到。”
慕容弘急切的点了点头,又道:“对了,阿古那大人,你自侧门走,千万别别人瞧见了。尤其是我这五弟。此事在事成之前,千万不得宣扬出去,明白了吗?”
“是。小人谨记。”那异域男子说着,这便拜别了慕容弘,在侍卫的指引之下从侧门小心的溜了出去。
几乎是在阿古那刚走出侧门的那一霎那,慕容锦便撩袍靠近了堂屋。
与此同时,慕容弘负着手走出了门,脸上还有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仓促,他睨了一眼方才阻拦慕容锦的那个侍卫,不悦的喝道:“大胆!我是叮嘱了今日不许放别人近来打扰本皇子,但五皇子也是别人吗?睁大你的狗眼好好悄悄,下次若再敢阻拦五皇子,仔细你的脑袋!”
那侍卫闻言,瑟瑟发抖的垂下了脑袋,牙齿发颤的道:“是。”
“还不快滚?”慕容弘怒瞪了他一眼,仿佛十分不乐意看见他。
那侍卫哪儿还敢在二人面前碍眼,当下跑开了。
慕容弘见他走远,这才展露出笑颜,迎上了慕容锦:“五弟,一早我去你别宫的时候,听侍卫说你去了静安寺,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慕容锦惋惜的道:“今日乃是柳如丝柳姑娘出殡之日,我与她好歹也有过几面之缘,便去送她一程。”
慕容锦说着,一面仔细的留意着慕容弘的神色,但见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大的波动,宛若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眉宇间却是带着一丝平日里少见的心不在焉。
“柳姑娘之事我也听闻了。”慕容弘感慨,“天妒英才,的确可惜。”
“是啊。”慕容锦点头附和,又道,“我心中烦闷,便想找三哥喝一杯,不知可曾打搅到三哥?”
“不打搅,不打搅。”慕容弘忙摇手,“方才我正独自一人在饮茶,五弟来了正好,来一同饮一杯吧。”
慕容锦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堂屋之内:“是吗?三哥真是好雅兴,一人吃茶,却备了两个人的杯子。”
慕容弘面色一滞,这才留意到桌子上的茶盏还未来得及收走,甚至连方才阿古那吃过的果壳都还在。他咬了咬牙,面色有些凉薄。
慕容弘虽说大大咧咧,但亦能感觉得到,从前从无间隙的兄弟二人,逐渐的裂开了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