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谢繁浓眉一皱,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冲着林平安道,“在下赠与三小姐的那些无尽夏,虽有美颜养身之功效,但听天竺的商人说道,此物颇招蜜蜂欢喜,三小姐还是切莫将它放在闺房附近,免得招惹来了蜜蜂。”
林平安点了点头,当下感激的笑道:“多谢谢大公子提醒,我记住了。”
事实上,她非但是知道这一点,她还知晓无尽夏的香气不可多闻,寻常人也就罢了,初闻会觉得身心愉悦,但若是闻得多了,便会出现少许幻觉。而有一种人,是万万不能触碰无尽夏的,那便是体虚肾衰者,此等人若是触碰了无尽夏,轻则头昏脑热,重则能引起内脏失调,暴毙而亡。
而林平安已经查过了史料,沈氏所得的烂喉痧是有很有可能会复发的,一旦复发,则会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而促使烂喉痧复发的法子有很多,当中一条便是内脏失调所引起的。
林平安微微一笑,好生的辞别了谢繁。
而辞别谢繁之后,林平安却并未走远,而是在谢府的后门的附近又逗留了片刻,而后才又沿着来时的路又去万花楼与多福茶馆去寻找了一遍,然而即便如此,却仍是没有谢筠的身影。
林平安不由得越来越担心起了谢筠的状况。
是夜,林平安几乎未曾怎么入眠,只要是一闭上眼睛,她的眼前便会掠过谢筠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少年的双眼含着春风般清浅的笑意,是令人着迷的。
林平安实在是无法想象,深陷痛苦的谢筠会是何等光景的。
在她眼里,谢筠与她一直都是同类人——没什么悲喜,更没什么情绪,宛如将世间万物都置于身外。越是这样的人,痛苦的时候也也越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吧?
林平安闭着眸子,直至天快亮了,才睡了片刻。再度醒来时,已是日晒三杆。
樱桃与阿忍见她醒来,这便端了温水来伺候她洗漱。
林平安没什么精神,淡淡的梳理着长发,便盯着镜子中的阿忍问:“阿忍,有谢筠的消息了吗?”
阿忍曾经是谢筠身旁的丫头,理当比她更清楚谢筠平日里时常去逗留的地方,所以昨日林平安回府之后,特意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阿忍。
由她去寻找谢筠应当是最适合不过的。
阿忍服服帖帖的站在旁侧,低头道:“回三小姐,现在还没有公子的消息。据谢府的人禀告,昨日夜里,公子他彻夜未归。”
林平安正去拿头花的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阿忍见她有些坐不稳,忙又宽慰道:“小姐也别太担心了,公子许是在别的宅院那里留宿了一晚呢?公子在京中的别院不止谢府一处,待等过些时候,奴婢再上街去打探打探。”
林平安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也就只能如此了。”
她本不该为了谢筠如此操心的,就连她自己也发现了,这一次她的确是太过反常了。
林平安尽量让自己维持镇定,梳洗完毕之后,例行去向林德沉请了安,而后才百无聊赖的乘着马车出去散心。
这一日,又是成日没有谢筠的消息,就在林平安已然快放弃再继续去留意谢筠踪迹的时候,马车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十分嘈杂喧哗的声音。
这动静着实是太过吵闹了,惹得车内的林平安不由得频频皱眉。再加之马车突然便停下来不再移动,林平安不免苦恼的唤过了阿忍:“阿忍,去看看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阿忍道了“是”,旋即就下了车厢。
不多时,阿忍便回来了,脸上的神色略微有些沉痛。
林平安见状,忙问:“这是怎么了?”
“回三小姐。”阿忍低眸垂首道,“是醉尘楼的头牌艺伎死了,所以许多她生前的贵客这会儿都过来悼念。”
林平安闻言,自言自语似的沉吟了一句:“醉尘楼?”
她伸出指尖,撩开了帘子,淡淡的从缝隙中看了出去,只见窗外正林立着一座气派奢华的青楼,那青楼仿佛高耸进了云端一般,抬头看去,就只见上面的牌匾上刻着三个镀金大字——醉尘楼。
醉尘楼的栏杆与门楣之上都披上了缟素,整座楼都沉浸在沉痛之中。
此际,楼外正挤满了车马和人流,多半都是一些京城之中有些名望的贵公子。
平日里若是死了个青楼女子,哪儿会有如此大的排场和阵仗,看来这个女子在京城果真是有些名头和威望的,才会让老鸨同意为她在青楼之中设了灵堂。
林平安在心中发出了一声短叹,随后脑子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又问阿忍:“你可打听了那个艺伎叫什么名字?”
阿忍柳眉微蹙,口齿清晰的答道:“柳如丝。”
“什么?”林平安几乎是难以置信的喊出了口。
这一瞬间,她心头的所有疑惑全都解开了,谢筠为何会凭空消失,大抵便和柳如丝的死有关系吧?
她虽是知晓柳如丝是个艺伎,却不知柳如丝是出自哪一座青楼的,如今知道去世之人乃是柳如丝,她的心中登觉五味陈杂。
柳如丝的年纪约莫也就只有十七八岁吧?在这如花儿一般的年纪陡然殒命,怎能不令人唏嘘呢?
林平安低垂下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洒下了一片阴影。
她忽而就想到了自己,此刻的柳如丝会不会也如她一般,回到了她十二三岁的时候呢?
阿忍见林平安一直未再说话,不由得摇了摇她的肩膀:“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林平安顿了顿,终是回过了神,叹道:“这个柳如丝与我也算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以我的身份不方便进去祭奠,阿忍,你便进去代我多上几炷香吧。”
阿忍沉痛的点了点头,便又再度下了马车,去到了青楼中,给柳如丝上了三柱清香。
待等阿忍上完香回来了,林平安才又让马夫再度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