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安一步一步走得很缓慢。
席间的人都在谈论她,有惊叹她的清姿的,也有等着看她笑话的,林平安却恍然什么都不知道,迎着这些利刃般的眼神走至了乐师们面前。
她伸出一只手,静静的拂过每一台筝,然后再抚摸过黑楠木制成的那一台琴的时候,她胸有成竹的一笑:“就是它了。”
沈沫儿已经在台子上面站了很久了,原本那些盯着她看的眼睛不知不觉间都被林平安给吸引走了,她悄悄攥紧拳头,一时也不知自己此举是对还是错。
今日出府赴宴之前,她陡然接到了林梦双托人捎来的消息,说是宫宴之上,让她一定要将林平安拉上一起表演,林平安不会弹筝,只要叫林平安弹筝,她一定能在众人面前脱颖而出。
沈沫儿也不晓得林梦双突然之间玩的又是哪一出,但可以确定的是,前些日柳焕的事让柳氏和自己的母亲都很不高兴,自那日起,沈沫儿就把林平安当成了敌人。
这种一举两得的事,她何乐而不为?
这个林平安倒也是愚蠢,以为换了台筝,她的琴艺便能有所长进了吗?
沈沫儿不以为然的嗤笑,就之间转眼间已然有人将林平安挑中的那一台筝搬到了台子的左侧,而台子右侧则是留给她跳剑舞的地方。
“皇上,臣女已经准备好了。”林平安扬唇。
皇上见她摆好架势,又问沈沫儿:“沈沫儿可曾备好?”
“回皇上,臣女也准备好了。”沈沫儿福身。
“既是如此,那就开始吧。”皇上下令。
“沫儿表姐,请多赐教。”林平安冲着沈沫儿挑衅的挑了挑眉,这便扬起右手,开始拨弄琴弦。
而沈沫儿也在林平安的琴声之中缓缓举起了双剑。
她手中所持的双剑是浅粉色的剑柄,剑身乃是用千年寒铁打造而成,在夜色下发出了幽幽的蓝光,剑尾还捆着两道流苏,尾端坠着数颗金铃铛,每每舞动之际,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更显得她身材婀娜,舞步多娇。
沈沫儿翩然舞动着双臂,那柔软的腰肢时而向后反转,时而又向侧边倒下,而脚踝更像是蜻蜓般轻盈的配合着她的身姿轻舞飞旋,这舞乃是她为了今夜专程编排的,算起来是头一次在人前表演。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她,眼睛里满是钦佩和赞叹。
如斯佳人,如斯剑舞,真真是堪称天下一绝!
而相比起来,林平安的琴艺便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那台琴音色倒是十分清亮,每拨弄一下,便流淌出流畅的旋律,这旋律如同淙淙流水般,平淡而缓慢,与沈沫儿翩翩然的剑舞倒也勉强是相衬的,只是平缓得实在有些过了头,难免让人有昏昏欲睡的冲动,若不是有沈沫儿的剑舞所陪衬着的话,林平安的曲子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席间已经有人轻声的在议论林平安的琴技。
“这林平安弹的都是些什么啊?”
“只怕五岁孩子都能弹得比她好吧?就这么点伎俩也敢登台去献丑?”
“哎,此时若是有林梦双小姐与沈小姐来共舞的话,那定是一道绝景了!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她们二人同台。”
“是呀,今年怎生不见林梦双小姐?怎的来了个从未见过的林平安。”
“喂!你们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纯喜听到席间的这些议论,不满的皱了皱眉,“都给本宫专心的看表演!”
“是……公主。”
纯喜的一声令喝让众人不敢再有异议,纷纷闭上了嘴安静的盯着台上。
沈沫儿的舞步变得愈来愈困难愈来愈高超了,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会错过什么画面。
慕容弘冷笑着发出评论:“哼,不过如此。”
慕容温微微沉吟。
慕容珏的神色有些难以捉摸。
而谢筠则是轻轻挑眉,深邃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线。这应当不是林平安该有的水准才是。若是这是她的真实水准,她不可能这样胸有成竹的应承下来。
她到底在等待什么?
似乎是为了应征谢筠的想法,这个时候,林平安手下的琴音陡然变得急促了起来。
像是急急坠下的雨珠一般,颗粒分明,清脆高亢,与沈沫儿的舞步竟是又贴合在了一起!
没过一会儿,又像是湍急的瀑布,砸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了数朵浪花。
随着沈沫儿舞步的速度,林平安的指尖的速度也在逐渐的加快!到了最后,她的葱指拨弄的频率已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极快的弹奏再加上高亢的旋律,让方才还在质疑林平安的那些人眼睛里都逐渐的发出了亮光。
这曲子初听只觉得十分寻常,并没有吸引人的地方,但越到了后头便越发的叫人亢奋,听得人热血沸腾,一时又宛如有千军万马从面前奔腾而过。
这般有气势的曲子,竟然是从一个十三岁的丫头手底下弹出来的!真是令人钦佩!
大家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都被林平安给占据了,而越到了后面,沈沫儿的舞步反倒是开始力不从心了,好几次都踩错了节奏,舞姿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终于,在一盏茶的工夫之后,这一曲剑舞总算是结束了。
当琴声偃息的那一刻,皇上第一个鼓起了掌,旋即,便是雷鸣般的掌声。
慕容弘愣住了,沈沫儿愣住了,慕容锦却是淡淡的发出一声冷笑。
很好,这个林平安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林梦双不是她的对手,就连沈沫儿也不是她的对手。他很期待,她下一个要驯服的人将会是谁。
沈沫儿失了手,整张脸都白了,却听皇上笑眯眯的问道:“林平安,方才你弹奏的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朕怎么从来都未曾听过?”
林平安急忙起身,对皇上欠了欠身:“回皇上,这曲子乃是臣女即兴演奏的,臣女也未曾取名。”
“哈哈哈,你可果真是个奇女子!”皇上龙心大悦,拍案叫好,“非但医术了得,竟然还有此等才华!好!有赏!重重有赏!”
林平安也未曾客气,当下大方的跪了下来:“臣女叩谢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