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爷脸上有些挂不住,“说得好听,本王的婉瑾,这么年轻就没了,本王如何相信你们能够照顾得好承儿?”
“那王爷打算如何照顾二弟?”
黎王抬起来看着韩长安,目光精悍,见两人对峙着。
燕承看了眼韩长安,忙说道:“外祖父,母亲刚刚过世,我要为她守三年孝道,也要为母亲守着这个家,您放心,承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燕承自己开口了,黎王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很不高兴地说道:“本王的外孙要是有什么事,本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太王太妃开口,“黎王放心,老身会亲自照顾承儿的。”
黎王这些松了口气,和王府的人客套了几句,回府了。
送走了黎王,太王太妃疲惫地躺在软榻上,向燕承招了招手,“承儿,到祖母这里来。”
燕承跑上去,乖乖地坐在她的身边,显得有些木讷冷淡。
她摸着他的头,“我可怜的孩子,看你最近蔫的,以后跟着祖母,祖母会好好照顾你。”
韩长安淡淡地看了太王太妃一眼,便坐下来喝茶。
燕承不是蔫,而是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对王府已经没有太大好感了。
就在这时,孙锦曦进门来,上前来给太王太妃施一礼,“祖母,曦儿来给你请安了。”
太王太妃直起身来,和悦地点了点头,虽然孙武的事,让靖王府有些不光彩,但孙锦曦在她眼中,是个能干的一品诰命夫人,王府以后还要靠她打理的。
孙锦曦见她和颜悦色,便开口道:“祖母,已经过了七天了,曦儿想把母亲接到荣春苑去。”
孙仪现在还被隔离在华林院的小院子里,只留了刘妈几个婆子在身边照顾。
她不在的这些天,孙锦曦发现没有她在背后为自己出谋划策,自己无所适从,她得想办法把她弄回来。
再加上孙武一事,燕西现在对她不冷不热的,她开始紧张起来。
严苓开口道:“是啊,祖母,华林院那边的那个小院,寒碜得很,母亲住在那里,怎么休养。”
“华太医不是说了,要等半个月吗?”韩长安淡淡开口:“曦姐姐,天花可是致命的传染病,你不为母亲着想,也得为王府上上下下着想。”
李怀柔看了韩长安一眼,柔柔地开口:“瞧严妹妹说的,咱们王府,是上等的王家府邸,怎么会寒碜呢,虽然那院子比不得母亲的荣春苑,但环境清幽怡人,正适合休养,要是担心侍候母亲的人不够,再派几个人手过去就是了。”
孙锦曦和严苓同时一愣,这个李怀柔,以前连句话都不敢说,现在一开口,竟让她们无法反驳。
“就按柔儿说的,”太王太妃沉声道:“再派几个人过去侍候着,等再过八天,让华太医来看过之后,再接到荣春苑去。”
她听说了二夫人在临死前,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咬掉了孙仪的一只耳朵,大概也猜到了,二夫人的死,与脱不了干系。
这算是对她小小的一点惩戒,让她以后不要那么嚣张。
孙锦曦看着太王太妃肃穆的神情,沉吟了片刻,只好说了声“是,我这就回去,给母亲送几个人过去。”
太王太妃向她挥了挥手,“去吧。”
她离开之后,太王太妃也累了,韩长安便带着燕承回自己的院子了。
孙锦曦从荣春苑里挑了四名以前贴身照顾母亲的一等丫环,带了上等的补品,和精心准备的衣物,往母亲住的院子里去。
她一到母亲的卧室,只见她坐靠在床头,一只耳朵上抱着白布,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她没有梳妆,眼袋很大,眼下一片黑青,嘴唇发黑,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母……亲?”她惊讶地唤了一声,脚上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抽离,不过是十天的时间,母亲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孙仪一看到孙锦曦,“曦儿,你来做什么,快出去。”
黎婉瑾碰了她,万一感染了,她不能把天花传染给她。
孙锦曦一听,眼眶一热,姑母是真的对她好。
她忙说道:“母亲,已经七天了,您一定会没事的,我给你送了些营养品和衣物来。”
她向身后捧着被子的婢女道:“梓桐,快给母亲把被褥铺上。”
刘妈忙将太王妃扶起来,让梓桐等人在床上铺上新的床被。
几个新来的丫头都小心翼翼的,不敢碰触太王妃接触过的东西,但表面上都不敢表现出来。
孙锦曦又命人把带来的上好补品炖了,看着母亲吃下去,才放心了些。
太王妃的精神好了些,她把身边的人都支了出去,郑重地向她说道:“曦儿,在母亲出来之前,你千万要避开韩长安。”
孙锦怔看着她。
她咬牙切齿,“这个小贱人太狠毒了,她知道我和黎婉瑾有仇,故意派人跟我说,黎婉瑾有事要向我交待,让我过去,着了她的道。”
她想起二夫人临死前,发疯似的要和自己同归于尽,要不是她重伤在身,只怕自己伤得更重。
孙锦曦听着,也不由紧张起来,在她的印象中,母亲是无所不能的人。
她跟她说,靖王会娶她,靖王就真娶了她,这些年来,她掌控着王府的大权,让她独占燕西的宠爱,她一直以为,母亲是最强大的,她从未见过有人是她的对手,没想到,她竟然栽在了韩长安的手里。
“母亲,”她声音发抖,“那个韩长安,不能留了……否则,她会抢走王爷的。”
孙仪面目扭曲,“你放心,燕西是你的,他永远都是你的。”
孙锦曦从院子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她按孙仪说的,低调地回到自己的院中。
夜渐渐深了,天气阴沉,天空里黑云翻腾,孙仪住的院子对面的浣衣院里却热闹起来。
今晚是二夫人的头七回魂夜。
一群丫环抱着纸钱和香在后院里给二夫人烧钱。
突然一道白影从她们头上掠过,阴测测的跟着吹来。
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鬼啊!”
接着有人大喊,“二夫人回来了!”
……
小丫头们四处窜烧,烧着的纸钱被风吹起,点燃了凉栅,烟雾四漫。
“鬼啊。”
“二夫还魂了!”
“着火了!”
“快救火!”
……
惊叫声,风声,烟雾,都被风吹到湖对面,孙仪住的院子里。
孙仪刚刚躺下,就听到惊叫声,空气里还有烟雾的味道。
她忙坐起来,喊了两声,“来人啊,刘妈,刘妈!”
刘妈和上夜的丫环梓桐小跑着进屋来。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那么吵?”
“她们说看到二夫人回来了。”梓桐声音发抖,脸色发白,双腿直打颤。
孙仪浑身一震,差点又坐回床上去。
“闭嘴,”刘妈狠狠地骂梓桐,“再胡说八道,撕烂你的嘴。”
梓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今晚是二夫人的头七,她们说,二夫人是被人害死的,趁着头七还魂,来报仇的……她们还说,二夫人抱着一个婴儿回来,放了一把阴火,把凉栅点着了。”
一听抱着孩子,孙仪慢慢地坐到床上,脸色铁青,呼吸发沉。
“啪!”刘妈甩了梓桐一个响亮的耳光,“是那些小丫头在凉栅里烧纸钱引起的火,再胡说八道,拉下去打死。”
梓桐忙低下头,嘴唇抿得紧紧的。
太王妃伸手向刘妈,“扶我去院门口看看。”
她穿着里衣,虽然是仲夏,但天气转阴,凉风阵阵,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走到院门前,刘妈等人拉开大门,正看到河湖对面的浣衣院。
火光映着湖水,烧得一片通红,几十个丫环们惊叫着四处窜逃,年纪大的嬷嬷们边拎着桶去湖里打水灭火,边骂那些鬼叫的小丫头, 到处一片混乱。
一阵风从湖对面吹过来,带着浓浓的烟尘味和烧纸钱的味道。
孙仪吸了一口气,呛“咳”了一声,心头一阵发阴。
浣衣院的火惊醒了各院子里的人,众人纷纷赶来。
严苓李怀柔几人簇拥着,绕过湖面,正要从湖上的桥廊上去浣衣院,突然看到太王妃在前方的院门口站着,忙上前来给她请安。
严苓抢先一步,“母亲,苓儿给您请安了,”她哈巴狗似地讨好着孙仪,“母亲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今晚风有点疾,您怎么不去歇着?”
李怀柔抬起头来看了太王妃一眼,严苓这拍马屁的功夫,是越来越无耻了。
此刻太王妃脸色发青,面露黑色,精神哪里看起来好了。
她诧异地张了张眸子,太王妃浑身透着颓败之气,哪里还有往日的半点风采,她这次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见太王妃看着她们,她柔柔地福了下身子,“母亲,怀柔给您请安了。”
太王妃看了她们一眼,“你们来做什么?”
严苓先前口道:“浣衣院着火了,我们来看看。”
她一说完,就看到燕承沿着湖边跑来,韩长安带着几个丫头在后面追,幼青喊道:“二少爷,您跑半点。”
燕承边跑边喊道:“听说我娘亲回来了,我去找她。”
孩子的声音天真无邪,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众人看着他急切地跑上桥廊,像久别的孩子,去迎接自己的母亲。
韩长安看到李怀柔等人,便向她们走过来,先是给太王妃请了安,又向两位妹妹打了招呼,“二弟听说二婶头七回来了,非要过来见她,我就跟过来了。”
孙仪气结,“你也跟着胡闹。”
“长安信佛,相信因果轮回报应一说,怕是二婶死之时,有大仇未报,不甘心,所以……”
想着二夫人死时要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凶狠模样,她尖声道:“闭嘴!都是你搞的鬼……”
李怀柔突然惊叫了一声,指着湖面,“鬼,二婶……”
众人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湖面上掠过一道白影,众人也跟着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