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严苓的声音阴阳怪气,“韩国皇室……”
“咳,”燕西高咳了一声,打断了她,冷冷看了她一眼。
迎着他冰冷的目光,严苓即将出口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韩国皇氏没落,韩长安才被指给靖王府。
这话虽然是在打韩长安的脸,但无疑,也是在打靖王府的脸,燕西的脸。
说他的庶妃,是陛下不要的女人。
燕西自己开口道:“长安和本王有缘,便成了本王的庶妃,至于韩国,”他看向众人,“韩国如今是我大燕的友国,”他举起杯子来,“这杯敬韩国,敬长安。’
韩长安举起酒杯,浅笑盈盈,“长安虽然家破人亡,但在韩国,有当今皇上照拂,在大燕,有王爷照拂,这杯,敬大燕,敬王爷。”
两人齐齐饮了一杯。
坐在宾客中的孙伯庸和孙武一直看着韩长安,韩国皇室韩氏唯一留下的后人。
这个女人,素雅中有一种若隐若现的雍容贵气,再加上孙仪和孙锦曦对她的顾忌,他们就不由多看了几眼。
觉察到他们深沉的目光,韩长安趁着放下酒杯的瞬间,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孙伯庸已经见过,他身边的孙武,是孙锦曦的亲哥哥,比她大两岁,如今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生得一双狭长的凤眼,穿着一身银色锦袍,面如冠玉,俊美无双,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嗜血沙场的将军。
五年前,就是他带兵攻入韩国皇宫的,从韩国回来,他就被封为骠骑大将军了。
年少成名,是盛京青年才俊中的翘楚。
她眼底凝起的锋芒一闪而过,抬起手背轻轻擦了下嘴角,转头看向严苓,眉眼含笑,这个蠢货,太不了解燕西的性子了。
燕西虽贵为王爵,但他的内心却是自卑的,他不能容忍任何人驳了他的面子,特别是这种场合。
严苓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低声道:“你笑什么?”
“你再这么好好表现下去,可能就得守活寡了。”
严苓的脸瞬间能沉得能拧出水来。
自从她的脸受伤之后,王爷从未去过她的院子,而刚刚那冷冷的一眼,仿佛将她打入了地狱,只怕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是不能靠近他了。
眼下她没了面子,又不敢大声喧哗,只得磨着自己的牙。
良妃抬起杯子,仪态高雅地说道:“大家一起,敬韩国,敬大燕。”
喝完之后,良妃向太王妃说了几句,便去二夫人的院子看她的外甥女了。
良妃不在,大家就更活跃了。
燕西则和孙伯庸去一旁的侧厅下棋去了,表面上是下棋,实际上是商量如何不让皇上调用两家的兵去灾区的事。
宴会厅里,大家端着酒杯,朝孙锦曦去,说着各种奉承好听的话。
孙锦曦端着酒杯,接受着众人艳羡,仰慕,膜拜,嫉妒的目光,含笑的眼睛里全是得意,她出身高贵,又嫁得如意郎君,但却从未如此风光过,不由得得意忘形,竟然和大家讨论起治灾四策,说得头头是道,大家连连奉承。
约莫坐了小半个时辰,韩长安实在坐不住了,又多喝了两杯,便悄悄起身,出了宴厅,来到院中的紫藤花树下吹吹夜风。
绿萼突然走到她的身边,四处瞧了下,没人看见,才悄声说道:“韩庶妃,玉昭有急事,在牡丹园那边等着,要见你。”
一听到玉昭,她脸色微变,忙说道:“快,带我去见她。”
绿萼带路,两人迅速往牡丹园去,刚绕过回廊,就听到牡丹园内传来救命的声音。
“救命啊,放开本宫……”
韩长安一听,是良妃的声音,忙喊道:“来人啊,快来救良妃。”
牡丹院离宴厅不远,众人一听是良妃出事了,忙赶过来。
绿萼一阵晕眩,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一群人跑来。
林女官带着几位宫女跑在最前面,喊着“娘娘,娘娘……”
众人上前来,只见花院四处散落着衣布和发饰,良妃正被一个男子压在花园中非礼。
几个宫女一见,吓得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其他人当场齐齐跪了下去,不敢抬起头来。
韩长安捡起花圃边的石头,冲着花园,对着男子的后脑砸了下去。
男子被砸晕,倒在了良妃的身上。
她上前去,看着良妃,只见她的衣服被全部褪去,雪白的身子上全是青紫痕迹,好在亵裤上的带子还扎得紧紧的。
她慌忙捡起地上的锦袍,推开良妃身上的男子,顺手从他的怀中摸过一条手帕。
白色的丝锦手帕上绣着梅花,这是她的手帕,上面的梅花,是韩国的国花。
她把手帕收好之后,她将良妃的身子盖住,扶她起来,“娘娘,没事了。”
良妃抓着衣袍,在她怀里直发抖,嘴里喊着,“放开本宫,放开本宫……”
“发生什么事了?”
太王妃上前来,一看到花园里的情景,身子一震,眼前一黑,直接跪倒在花圃外,看着昏倒的男子,喊了一声,“武儿!”
跪在后面的宾客抬起头来,非礼娘娘的,是太王妃的侄子,孙国公府的长子,骠骑大将军,孙武。
燕西赶来,看到眼前的情景,脑袋里一轰,足足僵了三十秒,才回过神来。
林女宫一脸阴沉,“我们带娘娘回去。”
太王妃忙爬起来,挡在林女官的面前,“林女官,稍安勿躁……”
“太王妃,孙将军如此对我们娘娘,众朝臣面前,你们还想怎么样?”
“母亲,”燕西拉过她,“让她们先回去。”他又吩咐道:“来人,送良妃回宫。”
“不必了!”林女官大声拒绝了他。
宫女们忙从韩长安的手中扶起自家娘娘,往外去。
燕西拉过孙伯庸,“走,进宫去,必须赶在良妃之前见到陛下。”
孙伯庸这才回过神来,“见陛下做什么?”
“请旨出宫去云川。”
韩长安站在花园里,看着他们匆忙离开的背影,再看向被扶着艰难前行的良妃,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为了灾区的百姓,为难你了。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落花,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众宾客见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也都纷纷找了借口,匆忙离开王府。
韩长安进了自己的院子,就看到一道人影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摸着黑往厢房去了。
她皱了下眉头,跟了上去,推开厢房,只见绿萼坐在床头,正收拾着,一见她进来,忙上前来迎接,“韩庶妃,有……事吗?”
她四处扫视了下,“我刚刚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往这边来,你有没有看到?”
“人?”绿萼诧异地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奴婢从花园那边回来,就一直呆在房间里,正准备睡觉呢。”
韩长安侦查似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又到床头查看了一番,转过身来,长袖一甩,突地绊倒了床头木架上的沙漏,只听“哐当”一声,沙漏打翻在地,流沙倒了出来。
她往地上看了一眼,“最近府中不太平静,都机灵些,要是看到有陌生人进院来,要第一时间上报。”
“是。”
“去库房领个新沙漏吧。”
“是。”
韩长安退出书房,往自己的房间去。
绿萼看着她离开,才轻轻将门关上,用力按着胸口,一阵虚脱。
她刚刚从韩长安的房间里出来,没想到被她看到了,还好自己跑得快,不然就被她识破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武字,这是孙武的玉佩。
她将玉佩收起来,假装睡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潜出了绣春苑。
韩长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先进了自己的卧室,点亮了桌上的烛灯,拿起枕头看了下,之前放在枕下的那块玉佩,已经不见了。
是绿萼将玉佩拿走了。
她从袖中掏出自己的手帕,看了下梅花旁边的那排小字:亥时一刻,牡丹园,与孙君不见不散。落款,长安。
她将手帕放在灯上,火苗“唰”地窜了烧起来。
贾雯走了进来,脸色惨白,“主子……”
她将手上的帕子烧完,“玉昭醒了吗?”
“没有……她怎么了?”
“被人下了迷香。”
贾雯声音发抖,“到底怎么回事?”她心慌意乱,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奴婢领着良妃走到牡丹园外的时候,孙大公子突然就出来,奴婢按您吩咐的,跑了,良妃她……”
韩长安拍了下手上的灰,看着惊魂未定的贾雯,“你还记得前两日,我丢了一块手帕吗?”
“嗯……”贾雯看着桌上的灰烬,“主子是怎么找到这手帕?”
“我救良妃的时候,从孙武的身上摸出来的。”
贾雯看着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有人拿了我的手帕,做成了约会的信物,又给玉昭下了迷药,让她昏睡不醒,再让绿萼带我去牡丹园,但是绿萼房中的沙漏被做了手脚,所以带我去牡丹园的时间,晚了一刻钟。”说着,她走到床头的高架上,拿下自己的沙漏,摇着里面的沙子,调整了沙桶上下的沙量,她房间里的沙漏和绿萼房间里的沙漏,都被她调慢了一刻钟。
“如果早一刻钟的话,牡丹花园里的那个人,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