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村好像有两个寡妇,一个有四十多岁吧,在我印象之中,她一年四季总爱穿一身黑色的衣服,脸也是黑黑的,她有一个儿子,是傻瓜,不知道干活,整天在院子摔东西玩,见小孩从他家门前路过,就会呀呀地叫几声。
这个寡妇的儿子叫喜,人们都叫她喜娘。
喜娘最大的心愿就是给她的傻儿子说上个媳妇,没事时,她就把媒婆往家拽,让媒婆看自己家的家具,掀开缸盖,让媒婆看缸里的粮食,谷子,麦子,玉米都有,特别是麦子,满满的两缸。然后许诺,保成了媒,七个碟子,八个碗请媒婆,外送一身布料。
媒婆高兴,就四处给傻瓜张罗媳妇,开始为了讨喜娘高兴,还给她拣好的姑娘说,因为那时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虽说喜傻点,但过了门,吃穿不愁,也算前世修来的福呀。
可谁为了那张嘴,把自己家的闺女往火坑里推呀,媒婆就和喜娘说,咱高不成,低就点行吗?
喜娘着急呀,因为前些日子有个算命的说喜不是真傻,是喜疯病。农村把得了想思病的人说是喜疯,说白了就是想媳妇想的。找个媳妇,冲冲喜,那病就好了。
喜娘就说,甭管好赖了,人家愿意跟着咱,咱还有什么可挑的。
媒婆心里有了谱,就专去瞎子瞎,拐子拐的人家找,别说,还真有愿意的。但女家的父亲要上门看看才行。
女家的父亲是鳏夫,老婆死了好多年了,他就问媒婆喜家在什么地方住,驮了一筐小猪,装成卖猪崽的,吃过午饭,就骑上大水管车子往我村赶。
人都说天有不测风云,出门时,天还好好的,找到喜家,竟下起了雨,那人就推着一筐小猪在喜家门前避雨。喜娘正坐在屋门口纳鞋底呢,看到避雨的人总不走,就冲他说,要避雨去别的家吧,俺孤儿寡母的,怕人说闲话。
那人正想找机会探喜家的家底呢,哪里肯走,就灵机一动说,你看这么大雨,我一出去准淋湿了。要不我给你头小猪,你让我到屋里暖和一会吧。
喜娘一听对方给头小猪,就动了心,半天没说话,那人就不等回话,自己跑进屋来。
那人跑进屋后,喜娘看那人的衣服都淋湿了,贴在身上,冻得直发抖,喜娘就给他找出个褂子,说,看你冻的,换上吧。
那人就直夸喜娘心眼好,说走时再给喜娘留下一头小猪。
喜娘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转眼间有人就送了两头小猪,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所以和那人话也多了。
那雨一直下到天黑,也没停,那男的就住下没走,第二天走时,别说留下两头小猪了,临走连喜娘猪圈里那头大母猪也驮走了。
寡妇门前的眼睛多,你不瞅别人,可有别人盯着你呢。
第二天,那男的驮着大猪小猪从喜娘家走出来,指指点点的,说什么的都有,喜娘就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
村里有个老光棍,是生产队上的保管员,早就打喜娘的主意,就常到喜娘家串门,去时总要把身上的衣袋装得满满的,不是麦子,就是谷子,去了也就是摆摆话,还有就是给老光棍缝过一回衣服,把身上的衣袋缝得像个大口袋。就是这样,老光棍也没摸着在喜娘家住过一夜。一到睡觉时就被推了出来。
老光棍看着那人从喜娘家出来,吐了两口唾沫,然后一脚踩上去,说:“我呸!”
大概又过了几个月吧,喜娘就操持卖房子,那男人套了一辆大车,把余下的东西全拉走了,这时人们才知道,人家是两好合一好,两家合一家了。
村里的光棍看着自己村的寡妇成了别村的媳妇,都慌了神。说:“又少了一个盼望头!”
那些怀里抱着孩子的妇女就笑话这些光棍,说他们是没出息精,说寡妇也不是当花看的,要学会采。还说什么,烈女怕缠郎。
两个光棍汉听了这话,就相互摊牌,说,二生他媳妇我也知道你看上了,你给我三天的时间,如果我缠不到手,就永远不和你争了。
二生他媳妇也是个寡妇,三十五六岁,长得还算不错,守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妮,二生也死了快两年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不改嫁。
当天晚上,那个光棍汉就上二生媳妇家串门,二生媳妇坐在灯下做针线活呢,就问有事吗,光棍说没事,然后再也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二生媳妇做活。一坐就是大半夜才走。第二天还是如此。第三天,另一个光棍汉说这可是最后一天了,那个光棍说,行,到半夜为限。说完就进了屋,另一个光棍汉蹲在窗台下偷听。
一个光棍,连着三天来家里坐,二生媳妇的心里直犯嘀咕,就问,大兄弟,你有什么事么?
那个光棍从怀里掏出钱来,说,这钱给你吧!
二生媳妇说,我要你的钱干什么?
那个光棍说,如果你不答应嫁给我,我会死的,反正是快死的人了,这钱留给你以后用吧。
二生媳妇一听这话,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就站起来说,大兄弟,你千万别这样想,嫂子配不上你。
那个光棍一听这话,反正也是撕开脸了,就说,嫂子,我觉得你是天下最好的女人,我今天晚上就不想走了,就住到你家。
窗外那个光棍腾地站起来,说:“我不同意!”
二生媳妇那经历过这场面,一下子吓昏了过去。结果没出半年,也嫁到外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