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镜子里头的我，这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头发乌黑，皮肤白皙，唇淡粉而不妖，齿白净而整齐。
这张脂粉未施的脸和潘雨彤就这么像吗？
于佩珊是什么样子的？
我忽然想要拿起手机，却看着帘子拉开。
白清扬目露惊艳，他道：“童雨，今天你很美。“
我低下头来，看着他绚烂的笑，却觉得怎么都融入不了。
那些凝滞的呼吸声，无一不入我的耳。
我站在那高台上，看着他们震惊的目光，我立刻走到那个经理面前抢过她手里的黑色鸭舌帽，将自己的脸掩藏起来。
他们纷纷怪异地看着我。
经理错愕地道：“童小姐，一会儿要梳头呢，这帽子是不能戴的。”
我背对着他们，胸口闷疼。
耳边是他们的窃窃私语，无不是对我这张脸的评价。
“别瞎猜了，她从小就长这样，当初我看到潘雨彤的时候还很惊讶，他们两个是长得很像。”
白清扬话落，就推着轮椅来到了我面前。
他伸出手来，在我面前摊开。
我怔怔地看着那只手，眼眸一颤。
我的手下意识地抓紧头上的黑色鸭舌帽，似乎这就是我最后的保护伞，似乎只要这帽子不脱离，我就不用化那个新娘妆，我还有可以选择的自由。
我妈打电话来了。
那熟悉的铃声响起，我不由得屏住呼吸，接起电话。
“童雨，今天婚纱照拍完了，就给妈看看。妈不敢离开你妹妹，原谅妈妈不能在你身边，看看我的女儿穿上婚纱的样子，妈妈爱你。”
我看着那上面的文字，眼泪禁不住就落了下来。
那泪珠滴的一声撞在了白清扬那摊开的手掌心，他一僵，把手收了回去。
我却摘下了那黑色鸭舌帽，塞到了他的手里。
“化妆吧。”
我走向经理，经理怔怔地看着我。
“嗯，好。”
我平静地坐在了梳妆台前， 白清扬坐在边上，看我化妆。
“我来吧。”
他接过经理手上的眉笔，对我道：“这个我练了一段时间。”
我略显诧异地看他，他道： 小吏如初日，得妇美行云。琴声妄曾听，桃子婿经分。蛾眉参意画，绣被共笼薰幽居静室碧纱垂，红窗绿阁绣云飞。 沉沉午后闲无事，且向张生学画眉。”
那微凉的鼻尖轻轻地触碰我的眉，而这句形容古代男人为妻子描眉的诗句，仿佛把他此时的动作刻入了画里。
“你学画眉，就是因为这首诗？”
他摇头看我，“不，是因为你。”
“我并不差，我只是比他来得晚。”他把眉笔放下来，让我看着眼前的自己。
“没想到白少这么浪漫啊，能嫁给白少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这眉毛画的比我还好，真的很适合你，童小姐。”
我不知道她说的适合是说这个眉形还是说白清扬这个人。
刚刚听他说的时候，我的心生过颤动。
我想过既然嫁给他无法改变，那我是不是要让自己努力去爱他。
可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行的。
那个冷酷而傲然的男人强势而霸道地占有我全部的思绪，就算这一辈子我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我依然用我全部的生命来爱他。
“清扬，我可能不会爱你。”
他看着我露出了一个笑来，“嗯，我知道。”
他低下头来于我对视，“但我爱你。”
……
我的嘴里满是苦涩，因为他的执着，因为我体会到他的爱情滋味，不甜，很苦涩，却终究是得不到而求不得。
我撇开脸，道：“白清扬，你也要化妆了。”
我把他支开后，才颓然地往后靠在了沙发上。
婚纱照拍的并不太顺利，摄影师对我非常不满。
“童小姐，你即将是新娘，你应该快乐一点。”
我轻轻扯了下嘴角，露出了笑来。
“童小姐，你能笑地自然点吗？就你和丈夫一样，你能看着他吗？你跪在白少的轮椅上，俯下头来和白少做一个亲吻的动作。”
我依言跪在他轮椅两边的扶手上，低下头来。
然而，这个动作却无端端地让我想到了闫祯。
他将我抱了起来，就那样抱着我的双腿，让我背靠着墙，然后等我低下头来……
想着想着，我说了一句对不起，转身跑到了门外。
我疯狂地想闫祯，我想给他打个电话，随便说说什么都好。
我只想听到他的声音。
我拿出手机，按着那号码，可最后一位数我给忘了。
我犹豫着按着0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打。
“喂，我是……”
“哪儿来的女人？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在外面的风流债！”
我急忙挂了电话，手机紧紧地被我握在胸口。
“别打了，已经改变不了什么的。如果闫祯知道你是于佩珊，他不会原谅你的。是于佩珊和姜宇害死了潘雨彤，在他眼里，于佩珊是敌人。是恨不得手撕的女人，等你恢复记忆，你将无法面对他，而你们最后连见面都会彼此痛恨。就到此为止，这个结局对你们都好。”
手中的手机陡然滑落。
我转头看向白清扬，“是吗？为什么我会是于佩珊，为什么是我！我宁愿我什么都不是，我还有可选的余地！”
我绝望地嘶吼，他沉默地看了我一眼，道：“童雨，你不应该为爱一个人而痛苦，你应该为有人爱你而幸福。”
婚纱照拍完后，我就精疲力尽地回家了。
我以为我能倒头就睡，却发现我还是睁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我睡了一天，第三天我从床上起来，突然听到外头有动静，就拉开窗帘。
看到院子外的小树下有几辆车停着。
我隐约之中仿佛看到了一辆玛莎拉蒂。
是他吗？
是他来了吗？
我急忙跑下楼，我爸妈见状，道：“你哪儿去，衣服都还没换，别出去。”
我鞋子都来不及蹬，跑了出去。
“童雨，你干什么啊，快来穿鞋。”
我什么都听不到，我只知道那个车子刚开出公路，离我还不远。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跑了出去。
那些惊讶的声音，那些震惊的目光，都被我甩到脑后。
我看着那辆车拐过了路口，被红灯拦了下来，我激动地喊着他的名字，然后奋力跑了过去。
我看着那车子就在眼前，就在它离开之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它。
车子终于不走了，我激动庆幸，脑袋里一片空白，天知道我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先拦住了他。
我敲了下车窗，等玻璃降下，在看到里头全然不认识的人的时候，我的笑容我全部的期待顺便被冻结。
“小姐，请问你有事吗？我们今天要去布置婚礼会场，时间很紧。”
“……没有，对不起。”
我恍惚地让开，任由那车子从我的身边离去。
这个时候我才认真的看着那车牌号，全然不同。
我闭了闭眼，一步一步地朝回走去，却发现双脚刺痛。
我看着脚尖那被磨破了的皮，每走一步都疼的让人直抽气。
“小姐，跟我们回去吧。”
那个清秀的保镖来了，他盯着我的脚，桃花眼闪了闪，就蹲了下来。
“小姐，我背你回去。”
江宇弯下腰来，对我说道：“你别等了，闫祯是不会来的。”
什么？
我看向江宇，江宇眉眼一闪，道：“刚才，闫祯打电话来给白少，他们吵起来了，白少脱口说出你的身份，你，真的是于佩珊？”
我眼前一黑，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上江宇的背，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回去。
白清扬看到我的双腿的时候，目光陡然射向江宇。
“没什么，没有脚不也能结婚吗？”
化妆师见我脸色有些不好看，就急忙给我敷了面膜，安慰着我道：“新娘子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你别紧张，也别因此睡不着，过了今天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我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那张脸精致地过分，漂亮地让人嫉妒。
我忽然笑了下，道：“他，不会来了。”
手机在我的手里已经没了任何意义，我闭上眼关了它，才对众人道：“我，要嫁人了！我童雨要嫁人了，你们能祝福我吗？妈，你祝福我，你给我一句祝福。”
我强忍着泪水看着我妈，我妈撇开头，道：“你会幸福的。”
我爸说：“他很爱你，你会幸福的。”
其他人说，你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还有人说，要是我是你就好了……
我听着这些祝福，只觉得远远不够。
有什么话能让我心甘情愿，有什么话能让我相信我能幸福！
有什么话能给我能力忘了他。
泪水滚烫落下，我看着他们急忙劝诫的脸，告诉我新娘子是不能哭的。
“我幸福啊，幸福当然会哭。”
当我准备好了面对白清扬，面对这场再不会有任何能激起我心绪的婚礼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出乎所有人意料强势地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