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他就有了这种奇怪的念头,而且这念头渐渐变成一种情绪,像魔鬼似地紧紧追随着他,不肯离去。
他是个摆弄文字的,相对体力劳动比较轻松,收入也不低,按理不该有这种想法。许多年来点灯熬油地没少写,作品隔三差五在报刊上露脸。
他曾为此而自得过。
然而,外界始终对他反应平平,同事也说他的作品没有大的起色,少波澜,少大悲大壮,自然也就引不起轰动效应。他戏言,自己生存的这个年代太平和,自己这前半生也太顺,没有大的风浪,大的波折,这怎么能写出震撼人心的力作呢?
所以他想,干脆我弄出点逆境,这叫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首先他提出辞职,要“下海”玩玩,大不了呛几口水,也好感受些风浪。可是单位不同意,像你这种情况目前还没有政策,再说单位也离不开你呀。家人也说你吃饱撑着了——何苦呢,有个好工作比啥不强!
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家人不是不同意吗,我闹。他开始在家里耍起“横儿”来,动不动就发火训人,脾气坏透了,可以说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家人常用怪怪的眼光瞧他,妻子大气不敢喘,惟恐他要死要活的。孩子更躲他远远的,跟躲瘟疫似的。
后来他就不好好上班,见领导不哼不哈的,还背地里揭领导的短儿,张扬其以权谋私、与某女人有染等。不想领导反倒对他客气起来,主动朝他灿烂地笑,很快还重用了他,弄了个小官。之后他又鬼使神差地敬重起领导来,见面点头哈腰的。
然而,他毕竟陷入渴望打击的苦恼之中。
后来单位实行改制,领导东窗事发被“下课”了。不久他也“吃锅烙儿”落了聘,很没面子地下了岗。
这下他可惨了,人也没了精神。于是,他常与同命相怜者往来于酒馆之中,十有八九喝得不成样子、眼泪横飞。在家里也是挨批斗的主儿,妻子总让他自己总结教训!
一天,一文友问其近来感觉如何。他说磨难啊,糟透了。
又问其近日写点东西没有?这可是你很久就盼望的“打击”呀!
他听后怪怪地瞧了瞧文友,苦笑了两声,摊开手大声道:我都这样了,还写什么东西呀?!
当时所有人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抑或介于哭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