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八这话,话锋直指方才对他使用五雷照法的道者。而且,是直接道出了那人所属的派系。如果不敢接下的话,若是传出去,指不定被人笑成什么样子。如果是笑话自己也就算了,但李东八说出他的门派,若是再逃,那就连他所在的神霄派也会沦为别人的笑柄。
以五雷照法偷袭人家,非但没将对方击倒,反而是在对方挡下来,选择了逃避。一旦被宗派之人知晓,说不定还会被逐出师门。事已至此,也轮不到那道者退缩。而且,身为被偷袭的一方,李东八的情况比对方的更要糟糕得多。
那青衣道长不过是耗损了一定气血,导致有些气虚而已。但李东八却是到了五道天雷的轰击,不但身体受到重创,就连气息也变得紊乱。现在看上去虽然仍能站立起来。但谁又知道李东八是不是在强装?看着李东八这幅模样,想来也使用不出什么高强度的术法。那青衣道者推开身旁之人,往前走出几步,冷笑道:“妖道,事到如今,还妄想逞凶?!”
“妖道?”对于这个称呼,李东八哈哈一笑:“方家人罪恶满盈,尔等身为修道之士,不但不加以制止,更参与其中,助纣为虐。我想问,谁才是妖道?!”
“方家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青衣道者反驳道:“不想你,仗着修为高于别人,便随意杀戮。平白夺了方家十余条人命。”
“自保便可以私设降幡害人?”李东八冷笑不已:“这到底是自保呢?还是做贼心虚呢?”
“你……”那青衣道者一时为之语结。无论什么事,都能说得过去。但作为道者,独独就是降术一事绝对不能容忍。明知道自己所在的方家留有降教之人,更设立蹁降旗幡害人。但是他们出于对方家的合作关系,因为仍要依仗着方家的势力和财力。正是出于这种利益关系,是以,便对降教一事视若无睹。
方家以前做的种种事情,都可以用正当理由来驳正。但只有降术这事,是他们跳入黄河都洗不清的。降教本就出自道教,但却专是害人之术。多年以来,修道之士对降教可谓是痛恨深绝。
“神霄派南宗一支,可谓是名门正派,却出了你这样的败类。”交谈中,李东八暗暗调整着内息。将紊乱的道元之气重新引归正途,边厉声指责道:“身为正派之人,却甘愿与方家这种毒瘤同流合污。本道今日,便为南宗四祖清理门户!”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南宗四祖的名号!”被李东八连番指责,那青衣道者的脸面本就有些挂不住了。现在还被人抬出祖师爷的名号来,扬言要清理门户。这无论是哪一个道门之人都无法容忍的辱祖行为。
“就凭我……李东八这三个字!”留着此人,简直是对南宗四祖、对道门的侮辱。李东八身为道门中人,岂能让这种人继续给道家丢人现眼。一言罢,将鬼戮古剑倒插于地面之上,双手快速结印。
就在李东八印结将成之时,忽而自那众道者中走出一人,扬手叫停:“且慢……”
“你又有何事?”李东八止住了动作,但印结已成。只需他一动念,咒法立刻就能生效。但李东八不知道那忽然走出之人是想要做什么,便停了下来,冷声质问道。
喝停之人看样子年纪越不小,粗略估摸来看,也有八九十岁的高龄。身着淡蓝道服,蓄着及胸的长胡。看其模样,身体依旧很是硬朗,双目显得很清澈。那人行至青衣道者的旁边,先是对李东八行了个简单的拱手礼后,试探性地问道:“方才你自称李东八,是真是假?”
不知道来者何意,李东八保持着警惕心。冷声肯定地应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得到李东八的回应后,那身着蓝色道服的老者脸色稍稍一变。愣了片刻后,再对李东八行了正宗的道家晚辈齐膝稽首礼。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的修行者皆大感意外。那正要与李东八斗法的青衣道者忙开口询问:“张兄,为何要对一毛头小孩行这般大礼?!也不怕人笑话。”
那被称作为‘张兄’的蓝衣老者直接就无视这番质问,礼毕过后,站直身来。冲着李东八稽首恭敬,自报家门道:“晚辈龙虎山张家张宗敏,不知前辈在此,险有冒犯,还望长辈恕罪。”
这几位修行者实力相差无几,当看到已至渡劫之期的张宗敏不但对李东八行晚辈稽首大礼,更口称‘晚辈’。这几名修行者皆暗惊不已,张宗敏年过八十,而李东八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而且,张宗敏的实力已经是凡世修行者的极致,却仍要对李东八行这般大礼。不是张宗敏傻了,就是那李东八……到底是一个什么来头?!
让在场修行者感到讶异的不单单是龙虎山张宗敏对李东八的态度。而是受礼一方的李东八居然没有任何的表态,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授受了如此大礼,更是给人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只见李东八在听到‘龙虎山张家’的名号后,神色微微一顿,接着便直接散去已经结好的手印,皱眉反问道:“龙虎山的张家?可是华北异事局张家的本宗?”
“华北张家,正是与龙虎山张家同宗同源,属于龙虎山其中一个分支……”面对李东八的询问,那张宗敏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脸上恭敬之意不减,垂首低声回应道。
“神霄派、龙虎山……”李东八望着当前的两名老者,又将目光放到他们的身后。注视着后方的众人,冷笑不已:“想必那几个人,也是来自名门正派的吧?”
“……”一时间,没有琢磨清楚李东八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些人不敢随意答话,而张宗敏面对着李东八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直弓着腰,低着头,不敢回应李东八的问话。
见到这些人沉默不语,李东八冷哼道:“这方家也好生了得,到底对你们允诺了什么。居然连本宗都能忘记,而加入方家。真是替你们感到害臊!”
“晚辈一时被利益蒙蔽。入盟方家,实属不该,望前辈降罪。”面对李东八的责骂,那张宗敏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不敢有丝毫的妄动,恭恭敬敬地俯首认罪道。
“龙虎山现在的掌门,还是张鹤之?”眉头一皱,朝那张宗敏提声问道。
“是……是……”张宗敏忙不迭地回应着,作着稽首礼的双手不经意地抖了抖。虽然曾听过李东八这名号,但也不太清楚他与龙虎山到底有和渊源。居然敢直呼龙虎山当今掌门人的名讳,而且语气中更是没有分毫的敬意,就像是在说着一个寻常好友的名字罢了。想到李东八可能和掌门人有着不浅的交情,张宗敏心中一惊,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那就给我滚。”李东八大手一挥,丝毫不留情面地静声哼道:“自己滚回龙虎山,跟张鹤之说明自己的罪状,向他请罪去。”
听罢李东八此言,张宗敏内心一松。依照李东八的意思,可算是免去了自己的死罪。就算要自己返回龙虎山向掌门人请罪,责罚是少不了,但最起码保住了一条性命。知道李东八有意放过自己,张宗敏连声称:“是”
这一下,张宗敏是可以全身而退了。但其余的几名修行者却不干了,本来他们以七敌一,就已经容易遭人耻笑了。而现在,七人中的其中一个,更是听到对方的名号,就向对方行了稽首大礼,更被对方三言两语就斥退。这叫在场的几人都有些挂不住脸面,那神霄派的修行者当即厉声反问道:“现在老夫方才知道,原来龙虎山,还出这般胆小如鼠之人。”
“恩师曾多次对本道提及过前辈之名。”面对这番嘲笑,张宗敏不恼也不气,叹息着摇摇头道:“恩师曾言,此人可敬、可畏,不可羞,不可辱,更不可战。”
“倒不如说你们龙虎山胆小怕事。”神霄派的修行者不屑地昂首哼道:“不过是区区黄毛小子,就能把龙虎山的张宗敏吓跑。可笑,可笑之极。”
最为可笑的,是你还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张宗敏没有再去反驳那神霄派的修行者,轻声叹了一声。作为一名实力已经达到渡劫期的修行者,他有权限能够阅读龙虎山的一些密宗。而其中,就有对于这个名叫‘李东八’之人的资料。是以,在场中,也就张宗敏对李东八了解多一些。
只不过,他所知道的这些信息,都是来自不可泄漏的密宗。所以,也不能对外人说太多。只不过,面对一个能够以一己之力就能挡下五道天雷的男人,他们居然还察觉不出来李东八的恐怖之处。张宗敏也懒得在与他们多说废话,直接向几人拱手行礼道:“念在我等同盟一场,还是奉劝各位一言。尽早离开方家,莫要参与进来为好,否则……”
“不过一名乳臭未干的小子,就能把龙虎山吓到这样。他让你滚,赶紧滚吧!”这神霄派的人也着实是个暴脾气,在张宗敏要选择退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好脸色给他看了。见他还要动摇自己几人的决心,当即打断了他的话。
“唉……”张宗敏还想劝说两句,但见其余的修行者皆是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只得无奈摇头,对几人一一行礼后,又朝李东八行了个稽首大礼,道:“知道前辈是来取逐月仙珠,晚辈应当鼎力相助。但晚辈与方家曾有盟誓之言,不便相助,还望见谅。”
“不需要你的帮助。速速离开,返回龙虎山领罚,如果再叫我发现龙虎山之人与邪道同流合污,一并惩戒。这话,你给我带回去给张鹤之那家伙。”李东八轻轻摆摆手,示意张宗敏可离开。
那张宗敏这时候才敢立起身来,恭敬地应了一声:“是。”转身,对着留下的六名修道者,却没有再多一言。只是心中悲叹,好良言难劝短命鬼。既然他们执意要与李东八为敌,那自己也无法再将其劝下。
抬头回望,看着方家一座座巍峨壮丽的雕梁画栋。摇头苦笑着,既然李前辈到此问罪,那方家这数百年的基业,也到此……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