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君宁默默收拾着东西,手指将桌子的每一寸都细细抚摸过,心中充满了不舍,周围的同事都围过来,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她只说工作太累了,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被丈夫逼着离职这种话,她说不出口,即便离开,她也希望大家能笑着送她离开。
无论再怎么不舍,还是要离开。
她将东西放到纸箱里封好,林姐笑着说:“冯总叫你过去。”
卫君宁在原地站了一分钟,往办公室走去,冯琪帮她冲了杯咖啡,苦笑着向她道歉,“君宁对不起,可能那天我对他说话太重了。”
卫君宁摇头,轻声说:“不关你的事,即使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他心里这样想我,不管是谁不管有没有什么,他总会找到怀疑的对象。”
“即使你离职了,我也希望你继续写下去,希望我们能再次合作,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工作,欢迎你重新回来。”
“谢谢。”
卫君宁眼眶发热,忙低下头,冯琪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寂,“你心里也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
冯琪如实告诉她,并不隐瞒,“我的前妻性格和你非常像,我们是青梅竹马,家里逼着我们在一起,我们就在一起了,我以为自己不喜欢她,所以总是伤害她,她一直隐忍着。我当初就像现在的李方伟一样,人总是失去后才知道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么,可是失去的,却不一定能重新拥有。”
“那……她重新找到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她死了。”冯琪眼中是暗沉的哀伤,“是我逼死她的,我出轨了,带着那个女人,逼着她离婚,她跳楼了,我没想到会把她逼成那样,我更没想到的是,直到她死后我才知道自己是爱她的。”
冯琪将桌子上的照片反转过来给她看,相片中的女孩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模样,温雅清丽,带着羞涩温柔的笑意,真的和她很像。
“君宁,我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看开些,生命只有一次,万事都会熬过去,千万别走错了。”
“谢谢。”
卫君宁眼泪落下来,冯琪笑笑,温柔地说:“去吧,我等着你的新书。”
抱着纸箱离开繁星大楼,她在楼下看了许久才离开,紧紧抱着纸箱,一步一步离开,泪流满面……
回到家才下午三点多,她坐在阳台上发呆;
阳光踩着轻巧的步伐,悄悄的远离,黑夜无声降临,月光带着寒意,冷冷地凝视着屋内。
李方伟打开灯吓了一跳,她抱着膝缩在沙发上,沙发旁边坐着那只大狗熊,他迟疑片刻走过去,用平淡地口吻说:“你离职的事我想过了,你可以先做着,但是以后不能再出差了。”
“我离职了。”卫君宁没有抬头,声音微微暗哑。
李方伟愣了一下,心中有几分喜悦,面上却流露出满不在乎的神色,“哦,那你可以再回去啊。”
“不用了。”
卫君宁紧了紧手臂,觉得有些累。
他揪着冯琪不放,即使这次的事过去了,他以后也会在冯琪身上找到无数火线点燃。
冯琪对她真得很好,别人有别人的生活,她不想他被自己混乱人生扰乱拖累,她不想有天,落到自己逼着自己离职的地步。
“你要是想工作,我帮你安排吧,工资又高,工作还清闲。”
李方伟眼神热切,转眼已经说出了好几个公司的名称,都是大企业轻松的职位。
卫君宁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说完,才疲倦地说:“不用了,我想到中学当老师,我有教师证。”
“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句?”
“我现在不是和你说了吗?”
卫君宁实在疲倦得厉害,头脑昏昏沉沉的,她坐到床上听他说话,没一会竟然睡着了,李方伟帮她盖好被子。
明明她就在他身边,他却觉得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看着她不由地黯然。
卫君宁四处寻找工作,终于在离市区有些远的西江区找到职务,做初一学生的语文老师。
西江区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她每天要提前一个小时起床,晚上有时候还要看着学生上自习,竟比在繁星上班还要忙碌。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李方伟就不满了,在他看来这份工作完全是活受罪,没有任何值得坚持的价值。
一天晚上,李方伟直接将心中所想说出口,卫君宁听了后,良久没有说话。
“你说这工作做着有什么意思?你天天跑来跑去的工资才那么一点,辞了吧,我上次和你说的,到天娱去上班,思寒答应了,到那边做编辑,工作不会给你重的……”
李方伟喋喋不休地说着,卫君宁眼前一阵眩晕,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小声恳求:“别说了,方伟,求你别说了。”
“你说倔强什么?我还不是为你好,我——”
李方伟话没说话,被她用力推倒在床上,卫君宁下了床推门离开,李方伟呆愣了片刻,也有些气了,一翻身抬手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他为了谁啊?还不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怕她辛苦吗?好心当作驴肝肺,当他多管闲事!
他闷头闭着眼睛睡觉,耳朵却支的老高,渐渐地有些不安了,他以为她去卫生间了。
“不会躲到卫生间里哭了吧?”
他嘀咕着强忍住不去找她,过了半个小时终于忍耐不住,下床找人去,却发现她早已经不在家了……
市中一区医院——
卫君宁站在病房门口,努力酝酿着情绪,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来,推开门进去。
“爸,我来了。”
卫城宽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随时都会醒来,却始终没有醒来,一躺就是九年。
卫君宁蹲在床前,握着他的手,嘴角带着笑容,眼睛却发红。
“爸,宝宝特别调皮,我最近都没时间看你了,你一定生我的气了吧?你可不能不理我。”
“他天天都吵得我睡不着觉,方伟说他是个坏宝宝,他是开玩笑的,我骂他了,你赶紧醒过来吧,醒过来我们一起教他喊外公。”
那个才在她肚子里呆了二个多月的孩子,她一直没告诉他已经没有了,她害怕他会听到心里,害怕他会为她伤心不再醒来。
她为她自己,为他,编了一个很甜美很温馨的故事,她怕说漏了,于是把故事写了出来记在心里,想给他一个渴望醒来的理由。
“爸爸,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一个人过得太幸福,就是很想你,你不能因为我过的幸福,就不要我了,知道吗?”
从医院出来,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回到家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她拿起柜子上的手机,打电话给李方伟。
“你去哪了?大晚上你一个人乱跑什么!”
李方伟对着手机大吼,卫君宁咬着嘴唇,轻声说:“我去了趟医院,现在已经回家了。”
李方伟开着车在医院的大门口拐了个弯,心急火燎地往家赶,回到家卫君宁正坐在床上等他,见他回来了,柔声说:“我忘记带手机了,对不起,很晚了,快睡吧。”
李方伟恨恨地爬上床,全身脱的精光,蒙头就睡,过了五分钟又翻过身去抱她,她手按在他胸前,良久才闭上眼睛。
第二天下班回来,卫君宁照例回来晚了,回来的时候发现陆林兰坐在客厅,她的心又提起来,勉强一喊了声‘妈’。
陆林兰脸色不太好。
自二人结婚,她并没有过多管束卫君宁,总觉得给年轻人些时间对他们是益大于弊的,现在看来益弊尚未分明,但弊端的效果很严重。
“你过来坐。”
陆林兰拍拍身边的位置,卫君宁小心地坐过去,陆林兰眼神凌厉如刺,“君宁,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卫君宁惶惶地听着。
“我早就说,过李家不需要你工作,可是你一意孤行,结果呢?你和方伟因为这事吵成这样,闹的不可开交。”
“我们没……”
李方伟端着咖啡从厨房走过来,没好气地说:“什么没?你和冯琪出差是我编造的吗?我看妈说得一点没错,你工作别做了,好好全职在家。”
李方伟的话显然很合陆林兰的心意,她点了点头说:“既然方伟也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刚入职,离职手续也不麻烦,方伟,你让你的秘书去办吧,我约了赵医生,明天带她去检查下身体。”
“行,你带她好好查查。”
二人的声音交叠着穿进耳朵里,卫君宁的耳朵嗵嗡嗡的,身子不由地颤抖起来,眼前阵阵昏黑,额角冒出细密的汗水。
她摸索着,不知道抓到谁的手臂,哀声恳求着:“我不会耽误怀孕的,别这样。”
“胡闹!多少人盼着不工作,我就不明白,我和方伟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这么倔强非要和我们对着干?这件事没得商量!真不知道你这样折腾着是为了什么?”
陆林兰不耐烦地站起身,卫君宁跟着站起来,拽着她的手臂还想坚持,却被她用力挣开。
卫君宁心力交瘁,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君宁!”
李方伟猛地抱起她,晃了几下,见她醒不过来,急忙送她到医院,陆林兰也有些慌了,跟着一起到医院去。
急诊室的灯终于灭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走出来,陆林兰忙迎上去——
“阿芬,怎么样了?”
赵芬英无奈地说:“怎么回事?你们家是不是虐待她了,贫血这样严重?”
“贫血?”
“嗯,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而且还怀了孕,你们怎么照顾她的?”
“怀孕!”
“怀孕!!”
李方伟与陆林兰齐齐叫出声来,然后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惊喜。
“嗯,一个月了,胎儿倒是很平稳,不过她的身体要好好养着,她是不是最近压力很大?看她状态不是很好,你们以后要多照顾她,孕妇昏倒可大可小,大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陆林兰连连点头,眉梢都带着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