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君宁觉得李方伟最近有些奇怪。
总是偷偷看她,每每与她目光相对,又转过头闪躲,从前他无论是生气还是开心,从不在她面前隐藏,这样的他让她不安。
卫君宁试探着和他沟通,他却又装作没事人一样,神情还带着不屑,分明是藏着心事却刻意隐瞒,她实在想不明白。
她的脚伤好了,提前二天去上班,人也忙碌起来,便有些顾不上李方伟,二人之间的气压不知不觉有些低迷。
中午,卫君宁吃了午饭,支着腮走神,想着晚上回去要不要再和他谈一谈,正想得出神,旁边的林姐推了她一下,她忙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林姐笑着问。
卫君宁摇头,林姐说道:“老板找你呢,赶快去吧。”
卫君宁急忙到办公室,冯琪帮她冲了杯咖啡,她忙道了声谢谢,“冯总,有什么事吗?”
冯琪愣了一下,失笑着问:“你这病了一场,人都糊涂了,不是说好今天下午要到C城和九月出版社谈出版项目吗?”
卫君宁愣住了,冯琪没注意到她的表情,低着头,边整理文件边说:“我之前打你手机是你妹妹接的,她说会告诉你,而且你后来给我回了信息,也答应了我。”
冯琪说着说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来,正色问道:“这件事她没告诉你吗?”
卫君宁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好在冯琪是个温善的人,并没有苛责她,温柔地对她说:“没关系,是这样的,九月很看重你的小说《黑色十年》,想作为这次合作的重点,我同意了,你只要带着你的小说和你的人过去就行。”
冯琪如此为她考虑,她不能拒绝,她与冯琪一起到C城去,连家都没来得及回,之前打了电话给李方伟,他的手机却一直无人接听,于是她打了电话给孙茵,请她代为转达。
李方伟晚上下班回到家,孙茵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开门声,跑过去迎他,笑眯眯地说:“姐夫你回来了。”
李方伟皱起眉,“怎么是你在做饭?君宁呢?她是不是又不舒服?”
他说完急忙要上楼找人,孙茵连忙叫住他,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姐姐……她……她加班了。”
李方伟眯起眼睛,立刻上楼摸手机,他今天出门没找到手机,进了卧室,却发现手机安稳地扔在枕边。
他心中闪过一丝疑虑,早上明明翻过被子,不在床上的,见鬼了!
他顾不得细想,立刻打电话给卫君宁,那边却一直是关机,他心头隐隐不安,急忙奔下楼,沉着脸问孙茵——
“君宁到底去哪了?”
孙茵怯怯地看着他不说话,李方伟懒得和她废话,用力捏着她的手腕,怒叫道:“我问你她去哪了!”
“她……她和老板去出差了,打电话要我和你说一声。”
“她和冯琪出差了!”
李方伟想到冯琪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吊着,焦躁的在屋里徘徊,持续不断地打电话给卫君宁,却一直都是关机状态。
孙茵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她回来走得很急,我问她她也不肯多说,似乎不想让我告诉你。”
时间一分了分地过去,直到晚上十点多,卫君宁的手机还是没开机,李方伟胸口像要炸开一样,愤怒得发疼,他猛地甩手,手机摔到墙上又反弹落到地上,电池弹出老远。
他打开门砰地合上,孙茵捂住胸口,没想到他会愤怒成这样,想想不由的有些后怕,伸手按住胸口。
一轮银寒的弯月挂在天空,像白眼一样,亮得刺眼,嘲笑着他的失败与无能为力。
李方伟恨恨地捶打着方向盘,车子急速转弯,箭一样向外驶去……
银夜酒吧;
这个世界,有人躲在角落蝼蚁一样地活着,有人日日纸醉金迷,在迷离的灯光下,熬着自己寂寞的人生。
李方伟要了一杯醉蓝之梦,坐在角落里,一口一口地喝着,浓烈的酒顺着喉咙滑下,身体不一会便火一样地热起来,神智却出奇的清醒,内心的每一分情绪都被放大好几倍。
心里烧着火,越燃越旺!
他从皮夹里拿出一沓现金,也不知道有多少,向隔壁桌的黄毛小青年买他的手机,那手机像领退休金的老人一样,残旧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
黄毛小青年以为遇到一个醉酒的傻子,兴高采烈地拿着六千多块钱跑了,生怕李方伟会后悔。
那个还有一排按键的古董手机李方伟还不会用,琢磨了好一会才拨通号码,那边响了三下被人接起——
“喂?”
李方伟猛地站起身,小跑到外面,天地似乎都安静下来,只有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卫君宁,你出差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要关机?”
卫君宁坐在酒店的床上,表情愣了一下,柔声说道:“我也是下午才知道要出差,打电话给你一直没人接听,我就打电话让茵茵告诉你,我今晚不方便回去,要明天早上才能回去。”
“卫君宁!”
李方伟咬着嘴唇,怒叫出声,声音因为愤怒,微微颤抖着,“我不想听这些借口,你今晚要是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方伟,你听我说,我——”
“我什么都不想听!你和那个冯琪不清不楚的,谁知道你们在哪做什么?你说出差!谁他妈能证明!卫君宁我告诉你,我就在银夜酒吧门口等着,二点之前我见不到你,我们就离婚。”
他说完挂断电话,无论那边怎么响都不去接听,一股寒风吹来,他将手插在口袋里,倚靠在路灯上,苍白的灯光,勾勒出他的影子,拉长扭曲,小丑一样,悲凉的近乎可笑。
他就这样等着,一秒一分地等着,倔强又可悲,从站着到蹲着,影子从张扬的细长,到懦弱的龟缩成一团。
卫君宁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的时候,他蹲在路灯下前后摇晃着,她愣在原地,心中的抱怨,突然就被心疼吞噬得一丝不剩了。
她走到他面前,抬手摸摸他的脸,他的脸冰的像冰雪一样,嘴唇泛着青白。
等的太久了,期盼了太多次,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怔了好一会,才板起脸来。
“不会在家里等我吗?为什么非要跑到这里来受罪?”
卫君宁声音有些哽咽,解下围巾围在他颈间,温热细软的手握住他的,心疼地揉搓着。
“开车了吗?”
“嗯。”
在冷风中等了近三个小时,火气都被冷风吹没了,只剩下委屈在心头缠绕。
“傻子,那怎么不在车里等我?”
“门口不能停车,我怕你找不到我。”
心安了,手也暖和了,火气也跟着沸腾起来,他猛地抽回手,插进口袋里,声音阴寒,“为什么和冯琪出差?为什么夜不归宿?”
“只是出差而已,因为九月那边想主推我的书才要我过去,没想到会谈的那么久,天色太晚了,所以就想在酒店住一晚而已。”
“在酒店住一晚而已?”李方伟连声冷笑,眼神讥诮,“我倒不知道你这样放的开,随随便便就能和上司在酒店开房。”
“……”
卫君宁脸色苍白,比昏黄的路灯更加惨淡,她张了张口,却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月光那样寒冷,直冷到她心里,冰得她全身血液都要凝固。
“说话!我要你解释给我听!”
李方伟按住她的肩膀低吼,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透着股苍凉的悲凄感,她问他:“我已经解释了,你还是给我定了罪,我还有什么能说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怎么样解释你才会信,你告诉我我说给你听。”
李方伟的手慢慢地从她肩上滑下,她说的对,无论她怎么解释,他的猜忌都不会消退,要怎么办?
“我们回家吧。”
卫君宁握住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指也变得冰凉起来,十指相扣,同样的冰凉,谁都温暖不了谁。
坐上车,卫君宁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了眼号码,迟疑着接起来,冯琪的声音依然温柔,却带着几分厉色,“君宁,让李方伟接电话。”
“算了吧,太晚了,您早些休息吧。”
“君宁,听我的,让他接电话。”
她紧了紧手,将手机递到他面前,李方伟看到那个名字,脸色更加阴沉,握着手机不说话,冯琪知道他在听。
“李方伟,你真幼稚。”
“你他妈说谁呢?”
冯琪冷冷地说:“说你,我告诉你李方伟,别说我冯琪不是那种人,就算我是,君宁她是吗?你自己被女人伤的精神失常,别迁怒到别人身上!她是你老婆,法律承认的合法老婆,不是你一个月几千块聘来的保姆!你一个电话就要她从C市赶到你身边,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女孩子有多危险?”
李方伟握着手机不说话,闭上眼睛,眉头紧紧收着。
“她怕你再误会,不肯让我送,急得直哭,我只能跟在她的车后面送她回来。李方伟,你对她的关心连她的朋友比不上,就这样付出,还有脸去苛责她对你不忠!你不仅自私幼稚,而且可笑。”
冯琪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李方伟握着手机,半天不说话,卫君宁低着头,不敢再去招惹他,过了一分钟他才发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开去。
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孙茵早已经睡下,李方伟打开灯,刺目的灯光将整个一楼照得如同白昼,他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睁开。
只有她,会每晚开着灯等他,无论多晚,她舍不得多费电,只开着卧房的灯。
她说黑夜会让人有寂寞的感觉,他不是一个人,不该被这样的感觉缠绕着。
心里头乱糟糟的,他头有些疼。
二人各自洗了澡,背对着背睡觉,谁都不愿意开口,最后是他不习惯怀里空空的,翻了个身将她按到怀中,这才才迷迷糊糊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