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去大堂的婢女纷纷窃语，怨声不少，唯独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大的婢女安静得有些突兀。
绿珠数点人数后，对赵言儿点了点头。
“你们之中有谁进过我的房间，然后不慎将镯子打碎了？”赵言儿摊开眼前的绢帕，镯子即使变成了碎片也仍旧看得出原来的精美。
婢女们纷纷垂头不语。
“太子妃娘娘待你们一向不薄，她今天也不是真的想要追究这只镯子的事，只是，娘娘想要的是看见你们的坦诚。”绿珠对着婢女们说，表情严肃。
殿内依然没有人站出来。
“既然你们没有人认，那我日后如何相信你们？”女子绝美的模样渗着丝丝寒意。
婢女们在赵言儿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悉数跪下求饶。
“小姐，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也许她们一时太害怕，没有想好怎么开口，不如我们给她们一个机会吧？”绿珠按照计划对赵言儿说道。
“不是没有道理，就依你吧。”赵言儿点了点头。
绿珠与赵言儿减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随后对婢女们说道：“你们身边有一个金盆，这是佛堂每日早晨接的朝露圣水，你们一一往里面洗洗手，作为洗去你们手上不净的仪式。过后，你们好好反省，早日来向太子妃娘娘坦白。”
婢女彼此看了几眼便开始执行。
“小姐，需要多久时间才会药发？”一众女眷散去，绿珠看了看金盆中水，问赵言儿。
“一夜便足够了。”赵言儿回答。明日，宋静姝就会收到自己为她精心准备的惊喜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重欢殿一片躁动，动静甚至传到了偏离其最远的惜言殿，不久，宋静姝便出现在了惜言殿。
“赵言儿你出来！”宋静姝气得将所有的惺惺作态的礼法抛在了脑后。
“妹妹又一大早地光临，所为何事？”赵言儿的语调带着刚刚起床的慵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傲气。
“呵呵，姐姐可真会装，这一大早就给妹妹这么大的惊喜！”宋静姝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若是惊喜，姐姐送出去了，自然要认。只是现在姐姐我还没有搞清楚要认的是什么，要是背了什么锅，那就不好了。”赵言儿看着宋静姝，眼眸冰冷到了极点。
宋静姝向玉荷眼神示意，后者随即面露难色，但还是迟疑地移步至身边的担架，颤着手将上面的白布掀开，一具死相极其可怕的女尸赫然出现在眼前，惜言殿的婢女纷纷捂面尖叫。
赵言儿看见女尸脸部依稀可见的抓痕，心中一紧。她明白，这个女子的死虽与自己无直接关系，但是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对着曾经鲜活的人命，她纵使心已经被打磨成铁，也还是没有那么坦然。
“这，这不是雨姐姐吗？”
忽然有个小婢女战战兢兢地走前，等定睛一看，仿佛最终确认了些什么，最后嚎啕大哭，“就是姐姐！”
听见小婢女的话，那些原本害怕的婢女一扫惧色，统统上前直视着女尸的模样，最后反应都和第一个婢女一样。
赵言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方才对女子的死所有的疚意消失无痕。宋静姝就是看中被她们唤做“雨姐姐”的女子在婢女中的好人缘，所以才想渐渐以她为纽带，拉拢其他婢女对付自己。若是自己心软，自己日后被身边人出卖的命运，只会再次发生。
“呵呵，看来不用姐姐承认，这已经说明了是姐姐的人了！”宋静姝冷笑一声，“姐姐的心真是够狠的，对自己的人私下用刑不说，还特意将这晦气的东西放在我的房间，故意吓我！”
赵言儿默不作声，径直地走到担架面前，伸手将白布掀得更开，女尸最可怖的地方便是那一双手，重复交叠的抓痕让那双细手血肉模糊。而脸上、颈脖、锁骨……裸露之处悉数都有深浅的抓痕。
周围的人屏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这确实是惜言殿的人，可是，我并没有像妹妹所说的，滥用私刑，更没有将眼前已经没有呼吸的女子送到妹妹那里。”赵言儿伸手合上女子的双眼，将白布重新盖上。
“那是怎么样？姐姐的意思是，难道她都死了，还自己走到妹妹的重欢殿？”宋静姝脱口而出。
“说不定是呢？”赵言儿幽幽笑道。
宋静姝瞬间被她的笑意慑住，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啊！难道是老天爷的惩罚？”忽然一个小小的声音从婢女那边传了过来。
“可是，可是雨姐姐是那种做了什么都会承认，不会撒谎，不会隐瞒的人啊！”
……
“你们扯到那里去了？我在和你们主子说话！”宋静姝恼羞成怒。
“妹妹不要生气，她们说的不无道理，”赵言儿理了理衣袖，缓缓开口，“昨夜我有一个名贵的玛瑙镯子碎了，可是没有人认。于是我便命绿珠准备了一盘佛堂的圣水，让她们悉数洗手，提醒她们好好反省，可是没有想到，当夜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但最吊诡的，莫过于，她感觉到身体的异样时，居然是去找妹妹，而不是去找自己的主子，真不是很耐人寻味么？”
赵言儿渐渐走近宋静姝，盯得后者的头皮发麻。
“想想，最近也是雨姐姐进出太子妃娘娘的房间呢，难道上次的娃娃也是……”
人群中的猜测让宋静姝的脸色变了几变。
“没有证据，我们倒不能说她做过什么，但是，光是看她死前的举动，已经证明，她对自己的主子并无一心。”赵言儿最后一字落下，全场静谧。
“妹妹不清楚姐姐惜言殿内部的事，只是将人送回来罢了，希望下一次，不要再发生这样荒谬的事了！”宋静姝察觉到赵言儿渐渐逼近的暗示，忿忿地甩袖离去。
“绿珠，安置好她吧。”赵言儿转头吩咐道。
然后，她面向一众女眷，正色道：“你们看见了，不珍惜我给的机会就是这样的下场，你们若是不能保证对我一心，现在就离开惜言殿。”
拥有着出尘美貌的女子站立出了非凡的气势，一时间偌大的宝殿竟被她映衬得更加宏伟，没有人不愿臣服。
“小姐，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殿内的婢女都变了不少呢，做事利索了，小话不说了……”绿珠利落地收拾着内务，“小姐聪明，懂得在那个娃娃上下药，而且猜准她一定有事会去找静姝娘娘。”
“其实若是她愿意来找我，我还是会给她解药的，虽然我没有打算留她。”赵言儿陷入沉思。
那个婢女认可的雨姐姐得到前世自己重用，留在身边，最后她却联合宋静姝安插在身边的嬷嬷将自己的殇儿绑了起来，随意践踏欺辱他们母子。
虽然她不会再有孩子，但是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对自己全无好处，这一次就当作是前世的一次回击吧。
“但是让人不服的是，静姝娘娘光明正大地以受惊为由，又天天粘着太子了。”绿珠忿忿地合上窗子，然后指着门边的窗子问，“小姐，这扇窗要关吗？”
赵言儿犹豫了片刻，“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赵言儿面向着窗子斜卧在床上，手抚摸着腕处的金辉石，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养成了等待他的习惯，可是如今每一夜他都在享受着别的女子的温存。这样的落寞，真是似曾相识，她自嘲般地笑了笑。
“太子不会放过你的。”
林怀玉的话忽然又响起来，赵言儿觉得秋夜真是漫长而煎熬。
深冬，在人最不胜寒之时，苍龙帝驾崩的消息一时间使整个苍穹弥漫着悲怆的气息，邻国云阳和贪狼趁苍穹内乱开始蠢蠢欲动，如今更加频繁叨扰边境安宁，人心惶惶之际，新帝轩辕弈迁返国都，按照先帝遗旨登基，为国都和百姓带来了新的力量与希望。
龙殿内气氛一片肃穆，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早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