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觞儿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之际,他最心念的爹爹由始自终没有踏入房门半步看过他一眼,而今对着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的小孩,自然也会更加惜身。
仿佛是为了安抚众人一般,赵言儿淡然地开口道,“大家不用担心,此疾的传染源只有病人自身,只要水疱没有破裂,我们没有直接触碰到里面的液体,也没有接触到病人身上的其他体液,就没有传染的可能了。而且一般只要担心头几天就好,很快水疱会结痂,大可不必惶恐地逃开。”
话毕,她深深地看了轩辕奕一眼,带着****的嘲讽和轻蔑。
怎么?她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这眼神有什么深意?轩辕奕眸光一凝,分明是她的举动让人猜不透,对一个稚童这般在意,不明内情的人会误会她和斩冲的关系也不奇怪。还是说,她是在对斩冲的上心是在对斩天志示好……
“来人,将小王爷带到西厢!”苍龙帝伸长脖颈,青筋爆涨。
“皇上,不是该把小王爷送回玄武侯相府么,怎么送到宫内的西厢……”一个身穿暗蓝衣服的小太监弯着腰过来小声询问。
“猪脑子!回玄武侯相府还要坐那么久的马车,冲儿怎么经得起折腾!”苍龙帝气得唾星飞射,“还不快去拿担架!”
“好……好,奴,奴才这就去……”小太监面有难色。
“御医,我只想知道这病严不严重?会不会危及生命?”斩天志一手钳住贺御医的肩膀,看着对方的眼神简直是要将人吞没。
“大将军,因为病情发现得还算早,从现在开始争分夺秒为小王爷治疗就好了,不必这么担心。何况,此疾硬性的治疗起不了什么作用,最重要的是给他一个绝对安静干净的环境以及对入口的东西严格控制。”贺御医。
“真的如此?”斩天志还有疑虑,但是已经放开了御医。
“老臣不敢欺瞒将军,而且老臣历任此位已久,也曾医治过以前宫中不少嫔妃的子嗣。”贺御医认真解说。
“方才多有失态,还望御医多包涵,我粗人一个,一直在军营的大帐篷里对这些事全然不知。”斩天志好不容易恢复镇定。
“老臣没有放在心上,定将尽力治好小王爷。”贺御医拱手说道。
方形的担架终于被几个小厮架来了,但是他们来到斩冲面前时,忽然有些推搡,“你搬小王爷起来,我扶着架子。”
“为什么是我,你去你去。”……
忽然斩冲摸着腹部往地面呕吐,随后眼珠子微微上翻,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般作倒地状,几近所有人又都往后退了一步。
而就在斩冲即将完全贴近地面时,与全场反应相违的一个身影挺身而出,只见赵言儿走前将斩冲横抱在怀里放置在担架内,一连贯的动作流畅利落。
“送小王爷到西厢。”赵言儿斩钉截铁地对小厮们说道。
小厮们感觉到被一股子正气重重地击了一拳,心里那些顾虑和害怕消失得无影无踪,找回了彼此的默契和服侍主子的忠心,几人一下就将抬着担架朝着西厢疾步平缓地走去。
轩辕奕微微失神地看着赵言儿不寻常的举动,其颖然之姿似有明镜澄光,竟让自己觉得……受了她身上光泽的洗涤?他忽然觉得宋静姝扣着自己的细长手臂像吐着信子的蜿蜒蛇身。
“皇上,微臣先告退了。”斩天志的瞳孔恢复死寂般的黑沉,仿佛躯壳里那团活着的魂远走了。
赵言儿知道他的身心已经随斩冲去了西厢,思索片刻,她也转向苍龙帝,“皇上,小王爷在言儿面前病发,今晚怕是都会回想起小王爷,为他担心了。所以我想随将军去西厢。”
“可是姐姐是今日的主角啊,不好先走吧。小王爷虽然金贵,可是这不是还有一群下人候着吗?姐姐不用这么着急。”宋静姝慵软的声线飘入耳中,娇柔地倚在轩辕奕的身上。她是真的喜欢小孩儿?呵呵,可惜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和奕有子嗣。
主角?
一整晚,赵言儿都没有新婚的实感,早有想离开的念头。她太过明白,这即将踏入的王家中没有任何人真的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多得入场时那一点为自己响起的琴音,这一场早就定好谁是陪衬的册封之宴才没有让她完全沉寂。
多谢林大哥在远处为自己带来的这点慰籍……
“太子妃留下。”静观一切的轩辕奕冷不防地沉声说道。自作主张地离开?赵言儿你把我的位置放在哪里?今日是册封你为我的正妃之日!
赵言儿清淡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静看着轩辕奕,“臣妾以为太子和妹妹在场保证皇宴继续就足够了,也算是对一众难得齐聚的大臣有交待。而斩将军作为苍穹的大功臣,这六年来第一次回宫就发生了这种意外的状况,太子无法抽身前去了解情况,就派臣妾去吧,便于及时给予援助。”
“有理,太子就让她去吧。静姝人在这儿了,不就行了吗?”苍龙帝看了轩辕奕一眼,眼神点了点宋静姝,示意他佳人在身边。
“谢谢皇上。”赵言儿扬起的细微笑弧,但里面却是深不见底的淡漠。
“言儿还是留下吧,我陪着斩叔去就好,今晚你怎么能不在场陪在三哥的身边?”轩辕泽走得极其靠近,声音细柔得差一点就被夜里的微风裹挟走。
赵言儿轻轻摇头婉拒。
“那好,我陪你去。”轩辕泽立即承诺。
此时赵言儿无意识泛起的笑意一点都没有遗漏地被轩辕奕漆黑的眼眸吸附深埋,而这双眸的主人面容苍白阴冷。
“婉妃娘娘驾到!”园外一声通报。
“参见皇上,臣妾来迟了。”婉妃清越的语音响起。
“婉儿你来啦!”一见到婉妃,苍龙帝的目光就像被粘住了一般移不开了,还伸手意欲搂住她。
可是婉妃立即踟躇躲开,脸色沉重复杂,损了容颜的清丽。
“嗯?怎么了?朕不是叫你去把太后请来吗?如今太后怎么没有来?发生了什么?”苍龙帝向她的身后打探了片刻,忽而脸色一变。
“臣妾的确去了慈安殿,也见到了太后……皇上,臣妾辜负了您的嘱托……”婉妃的头埋得很深,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
“说吧,朕也知道这不是什么美差事儿,太后人不来,就连一句话也没有要说的?”苍龙帝紧紧地盯着婉妃。
婉妃惧怕紧张地看了一眼赵言儿,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们说!朕特意叫你们陪着婉妃娘娘去接太后来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儿?”苍龙帝板着脸道。
“太后娘娘她,她……”婉妃身旁的小厮重重地跪下,“她说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苍龙帝斜睨着小厮,“哼,欺上可是死罪!”
言语之阴冷让小厮从心底里止不住地发抖,“奴才不敢欺瞒……”
“朕要听原话!你们是胆子肥了?都是太后的人了是吧?竟敢帮着她欺骗朕!”苍龙帝怒不可遏。
轩辕奕的脸上也跟着变了几变。
“太后说,除非她死,否则她绝不认这个太子,还说……”小厮面白唇青,“皇上,不然奴才到您的耳边说?”
“她还说了什么!有什么不能当着这百官面前说的?”苍龙帝长袖一甩,龙眉飞扬。
“太后说,按照太子妃的出身她根本没有资格当正妃,但是配太子倒也合适……”小厮几乎是用气音说的最后一个字。
此话一出,周围立即议论纷纷,苍龙帝僵直地站立在原地,嘴角猛地抽搐,“哼,犯了!”。
婉妃看向赵言儿,见她面色仍然平静,稍稍安了一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