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文的双眸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温暖、平静，
“……阿步……你不要，不要不开心……
你喜欢什么，我，我买给你……”
“子文，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什么都喜欢。”
步渝已经泣不成声。
虽然步渝已经无地自容，头脑晕眩了。
听了这话，依旧脸上一热，顿时红到脖子根里，同时伴随着的，还有深深的耻辱。蕖洪把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替步渝穿上，“现在，请你离开吧，我们父子要一起吃早餐。有你在，我会感到恶心。还有，不要再缠着夜白，不是人人都能够当我蕖洪的儿媳妇的。”
步渝转目间，竟然看到蕖夜白的脸上，有种奸计得逞的残酷笑容。
忽然，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眸子里全部都是泪水，这时候却硬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蕖同学，你都看到了对不对，那晚……”
“蕖同学，你不允许任何女人取代你妈妈的位置，也害怕任何女人取代你妈妈的位置对不对？”
“老师太傻，老师以为，你和别的孩子不同，你长大了。却没有想到，你毕竟还是个孩子，你只是个孩子……”
如果这次的事件，只是这个孩子报复性的恶作剧，那将更可悲了。
她还以为，自己于不幸中有大幸，这个孩子，是单纯的真心喜欢她，爱护她……
想到昨天他将那块红烧肉夹到她碗里的情景，她忽然仰头哈哈笑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了所谓的单纯和天真，除了她自己！
她含着泪水，把昨天燃了蜡烛的蛋糕猛地拨到地上。
啪地一声，漂亮的蛋糕破碎成丑陋的模样。
步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
一路上，步渝像个疯子似的，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蹲在地上捂脸，仿佛极度屈辱，一会儿又站起来，强打精神意气风发的样子……
她没有去学校，甚至也没有回家。更没有去医院里看妈妈。
她站在S市的护城河边，凭栏瞭望。
水里会不会有龙宫？会不会很冰凉？
会不会像陆地上这样，充满欺骗和嘲笑？
她前倾着身子，靠在栏杆上，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可以结束她在这世上所有的痛苦。
直到傍晚时分，最后一缕夕阳就快要隐没在护城河的那面。
仿佛最后一丝希望断绝，她闭起眼睛就要跳下去……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声忽然惊醒了她。
不由自主地将电话拿起来，发现是蒋阿姨打来的，连忙接了起来，“阿姨，什么事？”
蒋阿姨没有听出步渝的声音喑哑，“阿步，你一定都不会相信！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妈妈她，她今天手指动了！医生过来替她看了后，说她有望在最近几个月醒来呢！真是太好了！阿步……”
步渝的手机，啪地落在地上……
妈妈……
回头看看河水，想到自己好几次都差点想要跳下去，就不由自主地额头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毕竟，还是有所牵挂的，特别是还躺在床上的妈妈，及刚刚上大学的妹妹步斯颖，她如果就这样离去了，步斯颖肯定要放弃大学来照顾妈妈……
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意义的。
回到医院之后，首先去卫生间整理了自己的容颜。这一天仿佛是在地狱里度过的，她显得苍白憔悴，头发凌乱。
她在脸上扑了粉，又描了眉，画了唇，再把衣服拉平整，这才冲向妈妈的病房，“妈妈！妈妈！”
越接近病房，就越激动。
越接近，就越像个受委屈的孩子，急切地冲入到亲人的怀抱里。
然而打开门后，却只看到步斯颖和蒋阿姨木然地坐在床边，可是床上的妈妈，依旧双目紧闭，毫无生机。
“妈妈！妈妈！你醒醒，你醒醒呀！”她疯了似的摇晃着妈妈的身体，见她没有反应又向蒋阿姨道：“你不是说我妈妈醒了吗？她怎么还是这样，蒋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阿姨还从来没有见步渝如此失态过，顿时变得结结巴巴，“小，阿步，我没说你妈妈她醒了，我只是说，她，她的手指……”
“你明明说了，你说了她醒了！你明明说了！”步渝蛮不讲理，并且泪水在刹那间迸射而出……
“姐！”步斯颖看不下去了。
她皱皱眉头，“蒋阿姨明明只是说，妈妈的手指动了下而已。没有说妈妈醒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这样……”
“我……我……妈妈……”
步渝趴在妈妈的胸前，放声哭泣。
不管怎么样，哭过以后的步渝，似乎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理智。她与步斯颖一起回家，路上，步斯颖有点嗔怪地说：“姐，蒋阿姨照顾妈妈也不容易，你怎么可以这么吼人家？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步渝想到自己的失态，也不由地尴尬，拧拧步斯颖的鼻子，“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姐妹两人这才又展颜笑起来。
回到家里，步渝替二人做晚餐，步斯颖则继续学习和翻看夜鹰叔叔的来信。
……一切都那么宁静又自然，仿佛一切还是与过去一样。
但其实，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她在浴室里泡了很久很久，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处女之身会被一个小毛头给占了，她并不讨厌他，可是他让她很悲伤，一种莫名的悲伤。
……
翌日，步渝照常去学校。
对于昨日未能到校上班，补了张请假条，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本来在进入教室之前，不在想，再见到蕖夜白是如何的感想，会愤怒还是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结果进去了才发现，蕖夜白没有来上课。
翻看了值日表，发现昨天他也没有来上课。
……
下午的时候，她接到蕖洪的电话。
她没有躲避，两人约在学校不远处的咖啡厅里见面。
各点了一杯咖啡，蕖洪单刀直入地说：“我希望你离开这个城市。”
“不可能。”
“二十万。”
“蕖先生，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的工作，我的亲人都在这里，我无法离开。”
“你是说你的妈妈吗？”
看着蕖洪满目笃定的神色，蓦然愤怒起来，“你调查我？”
“那又如何？你是我儿子的老师，又是他的情人，又是伦天的舞女，你这样的女人我不应该调查一下吗？我其实基本能够了解你为什么会在伦天工作，又为什么勾引我儿子，但是就算是这样，你拒绝我却和我儿子在一起鬼混，我也会对你的人品产生质疑。
况且，我儿子年少，我蕖家也经不起这个丑闻，无法接受儿子的老师居然是儿子的暖床人，所以为了我们大家好，你最好还是离开这个城市。”
在蕖洪的口中，步渝已经变成了一个极其下作的女人。
既要金钱，又要美男，还是嫩嫩的美男……
步渝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脑袋里却有个执念，那就是绝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否则谁来照顾妈妈呢？否则，谁来照顾妹妹呢？
她呼地站了起来，“你别说了，我是怎样都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的！你不要再用你的钱来污辱我！”
她转身就往咖啡厅门外走，就听到蕖洪在后面阴阴地说：“步小姐， 你会改变主意的。”
……她没有想到步斯颖原来也在这间咖啡厅喝咖啡，而且已经观察了步渝和蕖洪好一阵子，只是距离太远，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见步渝怒气冲冲的出去，她连忙追了出去，“姐！姐！”
步渝顿住脚，茫然道：“斯颖，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同学在这里喝咖啡……”步斯颖不知道因为什么兴奋，脸色红红的。
步渝看到她的脚腕上戴着只金脚链，不由地微蹙了眉头，“这是你朋友送给你的？你还是学生，戴这东西有点太……”
“姐，刚才那个人好像是蕖洪啊！”步斯颖没等步渝把话说完，就打断了。
“哦，你怎么认识他？”提到蕖洪，她的心情更加郁闷了。
“在S市谁不认识他呀！蕖家可是咱们S市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呀。当年，蕖洪的爷爷爸爸都是搞外贸交易发家的，后来他的一个叔叔打拼在娱乐圈，拍了好几部卖座又叫好的电影，蕖洪则继承了爸爸叔叔和爷爷的全部事业。现在他手里不但有实业公司，还有娱乐公司及酒店、房地产、酒庄之类的生意，听说身价已经排在全球富豪榜前一百名了！在中国，则在前十！”
步斯颖对蕖洪家的事，如数家珍。
其实自从步渝知道蕖夜白住在酒店里，就知道蕖夜白的爸爸肯定是个成功人士，但是没有想到他们家竟然如此富有。
有钱的人，就喜欢玩阴谋权术，这好像是一个定律。
她秀美的眉头微蹙，有点担忧了。
蕖洪最后说，她会后悔。
他是要对付她吗？
“斯颖，蕖洪他……”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男朋友对不对？怪不得你要一直瞒着我，原来你有这么厉害的一个男朋友哦！姐，你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吧，下次你们约会 带上我好不好？听说他有一个儿子还在国内，我很想和他认识认识呢。”
步渝心烦意乱，“斯颖，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的学习！蕖洪和蕖洪的儿子，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沾的，他也根本就不是我的男朋友。”
步斯颖才不信，“刚才看你气呼呼的，你跟他吵架了吧？”
“斯颖，我现在想一个人静静。”
“呃，那好吧，反正我也要和同学在一起，晚点才回去。”
步斯颖说着，又返回了咖啡厅，与刚刚出来的蕖洪擦肩而过时，蕖洪似乎多看了她两眼，她的心怦怦狂跳，脸也红到了脖子根儿。
……而步渝也很快就明白了蕖洪最后说的那句话，第二天刚到学校，她就被校长叫到了办公室，校长语气里带着难色，面色却很冷漠，“步渝，其实你在学校的表现，我作为校长是一直满意的，但是没有办法，有人举报你，说你在那种色情场所工作，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学校的名誉有多大的损坏……”
“校长，我明白。”步渝没有反驳什么，就离开了校长的办公室。
她被解雇了。
当教师，一直是她从小到大的心愿，但是她的事业，她的爱好。
可是现在……
她的眼睛涩涩的，心里像开了道口子，汩汩地往外流着血。她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可能当教师了，因在色情场所工作而解雇，意味着她这辈子彻底的失去这份所热爱着的工作了。
默默地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到了学校门外后，她不断地往里面张望着。
最后，却只能说一声，“别了，学校。”
步渝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像这样的大学校，师资变动是种很正常的事，甚至没有任何人的送别。
晚上，在妈妈的病床前。
步渝久久地握着她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十点以后，她怔然地对妈妈说：“妈，我去工作了。蕖洪的手段也 不过如此，我不怕他，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要加油，你要早点醒来。”
她下午的时候，已经与媚姐打了招呼，从今天开始，将全勤为伦天工作。媚姐当然是高兴极了，说如果是真的话，她会好好的赏她，会给她最好的资源和最好的酬劳。媚姐是精明的，像步渝这样气质特别容易引起男士兴趣的女孩子，是越多越好。她甚至还在最短的时间里，为步渝订制了两套漂亮的旗袍和裙子。
步渝一进入后台化妆室，就立刻受到了媚姐的大力欢迎，“阿步，我的阿步，你终于想清楚了，我早就说过，伦天这里才是你们这些舞女真正的归宿，在这里你们才能找到你们想过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