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吧。”火炬凝视了一会儿鱼诺的眼睛,点点头,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容,“跟我来吧,今天你要睡在我那儿!每一个在羊驼手下诞生的女人都要经过一种……嗯,考核。我会负责考验你,并且决定你将为部落做出什么样的贡献。”她向鱼诺摆摆手,而鱼诺虽然慢慢放下了按在房门上的手,却没有立即跟在火炬身后。
每一个……诞生……女人……更重要的是——睡在她那儿?!其实鱼诺的犹豫多半是因为最后一点,可他到底也没有脱口而出自己的疑惑。火炬,这个如同猎豹般矫健的女人,总是让他有一种潜在的胁迫感。她会一直微笑,听进所有的忤逆。然后在某个她认为合适的时间平静地割断忤逆者的喉咙或者挖出忤逆者的心。
并且仍然会保持好看的笑容。
“你好像在担心?”火炬用右手点着自己的额头,做出冥思苦想的样子,“我猜,是担心未知的考验?不过你完全不用害怕,羊驼很认真,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
“而且……其实你只要模仿我就好!哈哈,你很可爱,就告诉你这个秘密吧!”火炬忽然大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边笑边拍着鱼诺的肩,显示着自己的老练,“来吧新人!相信我,你一定会非常棒!我可能只有这一晚的时间与你倾心交谈了。”这次,鱼诺答应了她。因为她的指尖一直在微微扭动,鱼诺很担心她再次让他吐到见到魔神。
见到鱼诺的样子,火炬更加开心了。一路上,鱼诺一直被她的笑声包围。虽然一切好像有点诡异,但鱼诺不得不承认,火炬的笑声确实非常爽朗,在空荡的夜色中传出很远,压过了许多野兽的长啸,甚至让他感到今夜的月色都明亮了几分。
不过拜她所赐,在火炬的房门前,鱼诺尚未进门就吓得差点坐倒在地上——有人早就等在火炬的房中,而且鱼诺对他并不陌生。
美洲豹——那个抓住鱼诺的壮实土著,正浑身酒气地坐在火炬整洁的床上,用她的床单胡乱抹着脸。见到火炬走进房间,他将手中的床单丢在地上,起身来到火炬面前,眨眼的工夫就将她打倒在地上,用脚踩住了她的脖子。
“你也是女人?!”美洲豹杀气腾腾地吼道,他冷眼看着火炬抓住他的脚,慢慢翻起白眼,仿佛看着一条被自己刺穿身体的鱼,“你就让男人这样等你?随意跑出房门,在黑夜里乱钻?!”吼完,他松开了脚,顺便在火炬脖子上留下刺目的划痕。在原地像狗一样兜了几圈后,他又发疯一样向火炬踢去。而火炬似乎早有准备,她没有逃走也没有出声,只是蜷缩起来保护自己。
“明天我来,记得你是女人!”他拽着火炬的头发将她丢在一边,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鱼诺猝不及防差点和他撞在一起,他虽然飞快地闪在门后,但他仍然被美洲豹认出,并顺势堵在了门后。
“我记得你。”美洲豹用手按着鱼诺的额头,将他按在墙上,用平日评估女人的眼神打量着他的身材,“毫无疑问,我在用看女人的目光看你,你能怎么样?”说完,美洲豹放开鱼诺,一脚踢在鱼诺的腿上,看着鱼诺颤抖着扶住门,以免当场跪在他脚下。
“很快,你就会求我这样对待你,因为那说明我还记得你是谁。”美洲豹指着鱼诺,冷酷地笑了,很快就隐没在夜色里。在他的脚步声消失后,火炬的呻吟声才一点点从房间中透出。犹豫了片刻后,鱼诺慢慢走进火炬的房间,坐在她身旁,看着蜷缩着的她渐渐放开自己。
“你要我学的是这个?”鱼诺将脸半埋在手臂中,不得不承认方才那一幕实在触目惊心,此刻回忆起来仍然十分可怖。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看那些伤者……”火炬摇摇头,气喘吁吁地说道。她挣扎着,似乎想要坐起,但最终还是在呻吟中跌回地面,像一头被猎手打了几枪的母鹿。
“你要学习的不是这些,绝对不是……”她用手抹去嘴角的血,眼里充满了恳求,“现在,能帮我去弄点儿水么?”
鱼诺帮火炬取来了水,看着火光照在她蜷曲的身体上,将她映成一个扭曲的娃娃。不过,后来她居然也慢慢睡着了,大概是早已习惯了这样可怕的事。鱼诺看着照在她身上的火光从明亮转为黯淡,最后化为一片冰冷的深蓝。冷冽的月色中,火炬有一种诡异的不真实感,仿佛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虽然,她明明还活着。
可能是倦意太浓吧?鱼诺收回了目光,慢慢将身体靠在残留着日间温暖的墙壁上,而后合上了双眼。丛林的空气湿润而自然,部落中弥漫的烟火味道也给人以安全感,正适合入睡。可不知为何,鱼诺总是在跌入黑甜乡的前一刻被什么唤醒,那种感觉沮丧而焦虑,令他更加难以成眠。不知过了多久,鱼诺感到双眼发涩。他终于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慢慢伸出手,在指尖点燃了一簇魔法火焰。
这就是鱼诺一夜无法入眠的原因。光明魔法让他几近本能地想要救人,那些魔法不停地在他的胸中燃烧,刺痛着他。然而与此同时,黑魔法在冷笑,和他属于人类的心一起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按照计划,此刻实在太早。
但若此刻火炬并非仅仅受伤,而是垂死呢?
鱼诺入神地望着指尖的魔法火焰,火炬是不是说过今天带他去看望那些伤者?他该如何去看望那些伤者?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它们是阳光普照大地的前奏。当它们落在鱼诺的睫毛上时,鱼诺不由畏缩了一下,而后他起身来到窗边,让自己沐浴在初升的朝阳里。
他想让朝阳洗净自己,但心却在阳光中越加沉重。他不得不找些什么来安慰自己:反正指导他的对此有绝对的权力,反正此地的掌权者也不会在乎,反正每天这里一定会有无数人死亡,而他,鱼诺,一个也救不了……鱼诺忽然觉得有点儿透不过气,阳光在眼前折射出七彩的光晕,而这时他身后响起了一阵细碎的窸窣声,提醒他火炬已经苏醒,那个计划里的巨大齿轮又要再次开始转动。无论这齿轮将辗过哪里,即使是他的心,也必须被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