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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星夜之辉

阿尔杰仍然不时偷偷从练习中溜到鱼诺和花儿身旁,从鱼诺与花儿一同呆望的魔法阵中来到鱼诺与花儿的世界,从花儿身旁拖走鱼诺,又在耗尽一整天的时光后从鱼诺与花儿的世界中离开,这时候鱼诺和花儿又只能从魔法阵中窥知他的些许去向。每日,阿尔杰回去时都会“碰巧”与艾伦同行,阿尔杰总是低头看着掌心,艾伦总是将鼻尖朝向天空。

这天,鱼诺从魔法阵中看到艾伦将一张纸递给阿尔杰,而阿尔杰呆立了很久才露出了他一贯的表情。那时候的他漂亮得如同一颗闪光的星,可这星浮在夜空,没有人碰得到。鱼诺抚摸花儿的手微微一抖,他本能地明白将要有什么事发生,尽管他的心拼命搜罗着所有借口。

第二天,鱼诺在花儿的背后发现了那张纸。阿尔杰一定很匆忙,那张纸上的折痕甚至是歪的,而上面的字体却如平日一般优美。鱼诺展开了那张纸,随着那些字的指引走入在傍晚前已经陷入昏暗的森林。他一边走一边想着阿尔杰在前一晚认真地写那些字,却在黑夜中手忙脚乱地爬过窗的情景便忍不住微笑,直到艾伦的火焰落在脚旁。

黑暗中,暗色的树叶在艾伦的火焰下现出美丽而致命的橙红,纷纷飘飞在鱼诺逃走的脚步上。鱼诺明白艾伦并不会一击杀死他,但以他F等的成绩若被送到导师面前,或许他会永远见不到所罗门之匙,而艾伦只会被罚去温室。那里有所罗门之匙最年长的导师,他的课程只有已经懂得规矩的高年级学生才敢去听。

凭着与阿尔杰钓鱼时练就的体力,鱼诺用尽全力奔向森林深处,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是一棵美艳异常,闪闪发光的树,流转着青色光芒的枝叶一直垂到地上,如同仙子夺人心魄的裙摆。鱼诺犹豫了一下,而后慢慢靠近树,张开怀抱倒在树枝中。树枝柔软地爬上他的身体,他知道再过几分钟那种柔软就会变成夺命的坚韧。但艾伦对荣誉的执着会救他一命——他当然不会因为F等将自己送在导师面前,而他的骄傲会令鱼诺有机会躲过他的羞辱,那是艾伦的命运。

果然,鱼诺眼前出现了全身燃烧着红光的艾伦。虽然火系并非他的主修,但在黑暗的森林中,他仍旧亮得如同太阳,鱼诺身上的树枝很快丢弃了他,蛇一般扭动着扑向艾伦。鱼诺趁此机会向森林外逃去,但艾伦却让他停住了脚步。他用了比魔法力量更加强大的一句话:“你知道阿尔杰为何会听我的话?”

鱼诺在身体停滞的刹那明白这是艾伦的陷阱,但他只是F等,而战斗则从不顾及成绩。当鱼诺再次看清艾伦的时候已经被大地牢牢抓紧,鱼诺知道他随时能令这只手长出坚硬的石刺。可他也仅仅只能记得书籍对它的记载,它真正的绚丽是他难以企及的。

“F等确实没有机会从安东尼那里学习更多的战斗技巧,就算看过再多的魔法书籍也一样。你沉浸在书中只是逃避吧,和你那朵可笑的花儿一样。”艾伦熄灭了身体上的光芒,又将那棵树活活埋入大地,慢慢走到鱼诺面前,“为此,我该告诉你结识阿尔杰的理由——我讨厌你的笑容;我恨你圆融的世界;我不信这样的你还会快乐;我要全世界再次站在我这边,看看你还会不会一样开心!你,只是个骗子!”

“那你已经看到了,透过魔法阵。”鱼诺终于明白这几日窥探的魔法阵为何总有小小的异样,为何要指令阿尔杰必须用他带来的纸书写。他的脸微微泛起红晕,努力平复着袒露灵魂的惊恐。不过,鱼诺仍然直视着艾伦。

“你不是你应该成为的样子。”对视了许久,艾伦不甘心地摇摇头。他思索了片刻,嘴角重新露出了骄傲的笑意,“对了,我似乎还没有告诉你,此刻阿尔杰正在享受我为他从家族偷出的解咒魔法。不过……那魔法会让他感受到身体被撕裂的痛苦,如果他就此沉睡,他就再也不会醒来。当然,他说过无论什么危险都愿意尝试,所以我也不算错,对吗?”

“我在魔法书上看到过——那本魔法书我只能看懂那一句——魔法的力量源自心灵。你此刻力量来自你固执而骄傲的心灵,但它真的令你快乐?你如太阳般的光芒没有烧毁你自己?仰望你的我们也许只是暗夜中躲在黑暗里的星,可我们用心地发出自己的光芒,这光芒使我们快乐并且荣耀我们!”仿佛受到了上苍召唤,鱼诺慢慢说道,褐色的眼睛中忽然旋转起黑色的星辰,“从未跪拜过任何神祗,此刻我祈求自己的力量。眼前之人在我心中燃起一团火,企图将我的灵魂投入地狱,请收下我的愿望,以最深的愤怒烧毁一切!”

鱼诺眼中的星辰随着他的话自他眼中飞出,在大地的震动中以轻盈的舞姿滑向艾伦,而艾伦的灵魂则被无形的冰封住。没有错,最深沉的愤怒从来不是人类自以为的毁天灭地,而是魔神心中的无限冷酷,非人一般撕裂生命。艾伦的形体在星辰的舞动中渐渐被异空间切碎分割,他眼中的鱼诺化作盛满地狱之火的容器,连眼中也吐出长长的火焰。魔神的长角在异空间中探出头,又被安东尼的魔杖击退。他的脸上布满汗水,口中急促地念着咒文,在异空间闭合的瞬间用魔法抓住了在空中盘旋的星辰,将它狠狠丢向空中。

所罗门之匙的天空从未如此明亮可怖,空中黑色如同山峰倒悬的乌云被染成一片血红与黑暗的斑驳,每一朵落下的火焰都有着愤怒的魔鬼面孔,巨大的响声仿佛要将天穹震碎,也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妄动魔神之力的凡人头顶。

暗夜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惊恐凄厉的叫声,鱼诺猛然从茫然中苏醒。阿尔杰?他刚刚喃喃自语便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幽深的树洞中,阿尔杰正挤在巨大的树根中,闭着双眼瑟瑟发抖。鱼诺刚刚出声呼唤,阿尔杰便忽然抱住鱼诺。

“带我出去。”阿尔杰的声音十分沙哑,他在鱼诺的搀扶下走出树洞。刚刚呼吸到新鲜空气,便忽然跑向一旁,不停地呕吐。

“有生之年,若我可以,一定让你脱离诅咒。”鱼诺忽然明白那张纸上歪斜的折痕没有那么可笑,诅咒这个词之所以可怕就在于没有人能真正明白它到底有多可怕。无论魔法多么强大,所有人终究是人。

“首先,送我回去,顺便住下吧……你是我继承诅咒后第一个客人。”阿尔杰似乎突然好起来了,他停止了呕吐,抬起苍白的脸说道,“看来似乎要下雨了,你的宿舍会变成一片汪洋。”

那晚,阿尔杰刚刚回到家便扑倒在床上,女佣连被子也来不及盖好就已经鼾声如雷,而鱼诺则抱着被子在躺椅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女佣感谢地对他弯腰,说很久没有看过阿尔杰睡得如此深沉,而鱼诺只是点点头,忧郁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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