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牧和柳逍寒走了很久，亦是畅谈了很久，可谓是相谈甚欢。
当两人走到一处略高四周无人的小土坡时，石牧突然开口问道：“柳小子，你觉得在我们石族的生活怎么样？”
柳逍寒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很好，每天都快快乐乐的生活，没有勾心斗角，每个人都淳朴善良……。”说着说着不自觉的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我很羡慕这种生活。”
“好？真的好吗？”石牧的双目先是迷茫，随即露出了自嘲的微笑，望着那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天，自言自语道：“当你的族人被那道貌岸然，可以随意捉弄凡俗的神，以一句罪恶的叛徒给放逐到这么一片荒芜，毫无生机的地方是好！？”
“当你的族人为了在囚笼中生存，含着泪流着血不得不牺牲绝大部分的族人，打造这么一片绿洲是好！？”
“和外界断绝一切联系是好！？”
“…………”
石牧身上的紫纹闪耀组合，越说越激动，眼中带着滔天的无尽怒火，似要用这满腔的怒火燃尽，烧透这无情的天。
这番话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族人所说，更是为了整个生活在魔鬼之域的种族而说。
柳逍寒沉默了，这庞大的信息量，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只能回答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石牧沉默了。
“对呀，你怎么能理解，我们的痛苦。”石牧叹口气，看着自己那颤抖的双手，沧桑的说道。
“柳小子，你可知道最初被“放逐”到魔鬼之域的种族共有多少种？”石牧咬着牙着重的说了“放逐”二字。
柳逍寒摇头，表示不知。
石牧怀着无限的感慨说道：“最初一共有十八个种族被“放逐”，而活下来建立绿洲的有十五种，也就是说共有十五片绿洲。”
“而你知道现在整个魔鬼之域，共有多少片绿洲吗？”石牧紧跟着没有丝毫停顿，追问道。
柳逍寒依旧摇头表示不知道。
石牧伤感嘲弄的说道：“七片绿洲！”
“你可知道，为什么仅剩下七片绿洲吗？”石牧双目通红，连续不停的追问着。
柳逍寒脑海中瞬间想起石族人对他说的典故，脱口而出道：“绿洲战争？”
“嗯，对，也不对。”石牧苍凉的回答道，“要想知道绿洲战争，就首先要知道为什么发动绿洲战争。”
柳逍寒眉头微皱，小声回答道：“因为魔鬼之域的“狂沙风暴”摧毁了绿洲，而这些失去绿洲的种族，为了生存开始抢夺侵略其它绿洲。”
石牧听完后哈哈大笑：“你觉得这个可信吗？”
“可信吗？”柳逍寒如同被当头棒喝一般，脑中嗡嗡作响，回荡着石牧的话。
狂沙风暴！每个石族人一旦提起这个名字，都会不自觉的露出恐惧，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过曾经看过狂沙风暴，狂沙风暴更像一个传说，一个恐怖的传说。
“难道？……”柳逍寒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道，面色也越发凝重。
“狂沙风暴是假的，它不过是一个恐怖而又美好的谎言罢了。”石牧抓起一把金灿灿的沙砾，沙砾顺着吹出的气流飘扬飞舞。
“随着能量的流逝任何一片绿洲最终都会变成荒漠，而我们最终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中。”石牧望着那正值炎热火红的太阳苦涩的说道。
太阳最炽热的时候也正是它消亡越快的时候。
沉默了，罕见的是两人望着太阳都沉默了。
“那这么说大肆的改造，也会加速绿洲的消亡？”柳逍寒问道。
石牧那伟岸的身躯有些苦涩，眼中带着复杂的感情俯视着柳逍寒，点点头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任何一个魔鬼之域的种族，都不愿意收纳其他种族的原因，怕的就是因为过多的人群加速绿洲的消亡。”
“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减缓绿洲的消亡吗？”柳逍寒急迫的问道。
石牧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血祭可以减缓一些，但是太微乎其微了。”
柳逍寒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血祭的场景，和那一根根神奇巨大的石柱。
柳逍寒摇摇头苦涩的说道：“我本以为我在帮助你们，没想到实际上却是害了你们。”
他的心中如同倒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虽在他的心中这个世界是虚幻的泡影，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尽管是修真者但也是讲究以情入道，以情融道，而非是忘情无情。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
这么长时间以来柳逍寒已经被石族那淳朴的民风渐渐感染，尽管是虚幻的空间，但他还是为他们感到伤心和不舒服。
“不，你没有明白。”石牧两只牛铃般的眼睛，闪着精光说道。
“你做的很好，尽管损害了绿洲但你做的很好。”石牧这莫名其妙的话，让尽管拥有着庞大灵魂记忆的柳逍寒，都感到莫名其妙。
“你给了我们希望，外界的希望，生的希望，未来的希望……。”石牧一口气激动的说了十数个希望，显然这件事对整个石族来说影响很大。
“我从来没见过我的族人这么的快乐过。”石牧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甜蜜的微笑。
看着微笑中的石牧，柳逍寒却感受到这份甜蜜中包含着如山重的担子，心里身体每天承受着无限的压力却无人诉说，只能默默的承受。
柳逍寒长叹一声，眼中充满了真挚，仰望着石牧道：“今天的话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我信你。”石牧的话很简洁，两个身高相差甚远的人双目相对，但却都是无比的坚定。
可能因为柳逍寒是个外人吧，也可能是心中压抑的东西太多需要找人倾诉吧。
望着石牧那内敛的眼睛，柳逍寒心血突然来潮，鬼使神差的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真实吗？”
他将隐藏在心中很久的问题说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让石牧的瞳孔有些收缩，实在是这个提问太尖锐，太突然了。
可是伴随着吃惊，石牧竟脱口而出道：“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又有什么区别，谁又敢说自己生活的世界是真实存在，而非虚幻。”
说到这里，石牧指着自己和柳逍寒道：“甚至就连我们都有可能是虚幻存在而非真实，更甚至我们只不过是一个人书写的故事中的一个小人物，我们的生死命运就掌握在这个人的手中！”
这话太惊人了简直是大逆不道，不论是修真还是这个世界的斗气、魔法，讲究的都是与天争命，要是按照石牧所说一切的命运都是早已注定甚至是一双大手操控着这一切，那么苦苦的修炼还有什么意思，更甚至说我们不过是故事中的一个小人物这简直就是离经叛道！
柳逍寒呆住了，他实在没想到，一个他认为虚幻世界中的土著，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这番话甚至还勾起了“仇”更深层次的记忆，让他骤然陷入迷茫，融入其中难以自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