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争斗,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势均力敌。入侵者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号称最强一代人里的张道祖。
从那日之后,尧清一行便不在有所行动,没有乘胜追击,低调的有些让人忽略他们的存在。但那升在魔兵营地上的金黄色的结界,又时时昭示着人们那里强者的存在。
淮枳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了张文涛,有人庆幸,也有人惶恐。
一时之间,不少自认为同这些外来人毫无瓜葛的人,都仿佛看到了第三条路。局势不再是要么战要么死,无非就是叫人一声大哥,这个面子他们跌的起,左右人家强得已经不在他们的想象范围内了。
然而外面的人们的纷纷扰扰,已经不再同张文涛所在的三河宗有任何关系。
仙气缭绕的三河山主峰残剑崖上,白胡子老道张文涛正端坐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闭目养神。他既无战败服软后的羞恼,也无劫后余生的庆幸。周身缓缓散发的气息中,让人隐隐觉察出有一丝不安。
一清瘦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踱步进来,这是三河宗现任宗主周霖,他恭恭敬敬的向张文涛施礼,“老祖。”
“嗯。”张文涛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又再将眼睛闭上。
“宗门弟子已悉数召回,只有少部分弟子还在外面执行任务。他们都是新一代当中的天才,应变能力都很强,应该不会有危险。”
“嗯。”张文涛再次把眼睁开,这一次,他的目光,带着些许疑惑。
张文涛无奈的摇摇头,“那就半关山门吧,从今日起,外面的事情同我三河宗再无干系。”
“是!”周霖领命出去。张文涛是如今三河宗资历最老的老祖,但凡他说的话、他插手的事,错的几乎没有。所以没有惊世之才,却懂保身之道的周霖,对张文涛言听计从。
看着周霖麻利的领命出去,张文涛的不安愈来愈盛。他从几日前开始觉得有些不安,而且同淮枳和解之后也不曾消失,反而越演越烈。张文涛总觉得似乎要大难临头,而且不仅关乎自己,更关乎整个宗门。
修道至今,他算不上半圣,但也强过许多大罗金仙了。可是这次生死大劫,除了隐隐有些预感,却不管他占了多少次卦都算不出究竟是什么劫难。
难道所谓死劫,就是无论任何外力也不能更改?
“老祖。”殿外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有位贵客到了。”
什么贵客?不见!张文涛现在烦心的要死,活到现在已经看淡了许多,再不像从前一样一味执着长生。但是,他可以死,却不代表着他能安心让整个宗门陪着他死。
不管概率多么渺小,机会多渺茫,他都要试一试!现在任他是天王老子来了,他张文涛也不见得愿意看他一眼。
“哪里的贵客?让他滚!”
“可是那位贵客说,您一定愿意见到他的。”声音愈来愈近,张文涛几乎要发作了!
“都说了让他滚回去!听不懂吗?!”张文涛烦心的厉害,直接抓起盛茶的杯子朝那声音的源头扔过去。
“哟,张道长请我喝茶呢?”那声音依旧响起。
张文涛恼火的睁开眼,正要发作,看清来人是谁,却又停歇了下来。
他看着一身黑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佝偻着背的人,“原来是你?你来做些什么?!”
“我只是来看一看,看一看当初意气风发的张道祖,败了的样子是不是像条狗。”那人风轻云淡的说着,口气同张文涛像是旧友,却又半分不顾及他的脸面。
张文涛被他的话噎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失败了又如何?就算是条败狗又如何?左右不像你这丧家犬倒门星!”
“呵呵!”
黑袍人冷笑两声,自顾寻了个位置坐下。
“文涛啊,咱们俩好多年的老交情了。这么跟你说吧,这次难得他们自己蹦的出来,送上门儿的长寿,咱们不能不要啊。”
“哼!你可别这么说,我和你可没有什么好合谋的。我劝你今儿也别多呆了,早些跑路吧。九夷山上还住着少君,前儿呢我也看见仙主了。要真是想多活几年,就少打那主意,离这儿远远的吧!”
说到这里,张文涛依然是一脸的不耐烦。什么长寿不长寿?活了十几万年,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现在他一心只想解开三河宗的死劫,可没什么功夫陪这人闹腾了。
“文涛兄,我劝你还是想想清楚!”
“我想得清楚得很!少烦人了,要走赶紧走!要不然待会儿我恼了你,直接送消息给少君,你倒是看他弄不弄得死你!”
“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又如何?!”张文涛背过身去,不想再同他多言语。
黑袍人没有再说话,慢慢的他的气息也淡了。大抵是走了吧,终于清静了。
张文涛这样想,背后却突然一阵刺痛,一把刀穿过他的胸膛。雪亮的刀尖滴着血,滴着他的血。那血滴在他的手背上,还温热着。
那把刀不是普通的刀,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器,唯一特殊的是非常容易能杀死修道者!能杀死他!张文涛记得,他刚刚踏上修道这条路时,师傅在教他练器时曾告诉他:“文涛啊,你要记得,我们修仙者,只要没有踏入圣道,都能被这把弑神轻而易举的杀死。”
当时张文涛心中骇的不行,所以一直牢牢的记得斩神刀的样子。俨然同胸腔上插着的刀,是一个样子的。
张文涛惊讶的回过头,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样轻易的就栽了。那人还是佝偻着背,一身黑袍的帽子包着头,让人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
黑袍人慢慢的直起身来,张文涛惊讶得更甚,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伪装!眼前的黑袍人身量高大,挺直着背,一点佝偻症的样子都没有。
“居然是你!”话语里满是不可思议,原来黑袍人居然是他!
“是!原本是想让你再活长点的,不过文涛兄,你委实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黑袍人抽出刀子,就着衣袖将上面的血擦拭干净。
“真是抱歉呐……在我这里,人是不分好坏的。我只分敌人和朋友,朋友地久天长,敌人通通短命!”
“原来是你!”他的死劫!三河宗的死劫!竟然是这样来的!难怪他的不安愈来愈盛,尤其是在刚刚心烦意乱得几乎无法思考!
“既然你也死了,三河宗也没什么大用了。黄泉路上你不用怕太寂寞,放心,我会把三河宗的人都送去陪你的。”
张文涛倒在地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似有不甘,似有醒悟。一直定定的望着大门的方向。
黑袍人拿着刀在空中挽了个刀花,走出门去。
他的身后,张文涛以极快的速度衰老成一具干尸,很快化作地上的一堆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