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地方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呆多久。
有一天,一个胡须拖地、全身花白的老者出现,他身上闪着光,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你要明白,你并不是世界上最凄惨的人,恰恰相反,你是一个及其幸运的人。从前的你享受了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可是你要明白,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既然你享受了最好的,那你注定也要接受最痛苦的一切。因果循环,这是不能改变的。回去吧,孩子,回到尘世间,好好过完你今世的一生。你的父皇母后会为你开心的。”
舞雩醒过来了。听高琨说,她睡了整整三个月。她问他现在是什么朝代。他说,天朝元年。她笑了,笑得满园的花都失了色,笑得天上的太阳都失了光芒,笑得他心里害怕了。
那是舞雩醒来和守在她身边的高琨说的第一句话。舞雩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明日我便离开,你我此生无需再见。说完,她便闭上双眼,不言不语。
高琨早已料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可是现在亲耳听到舞雩说出来,他的心还是重重的痛了。是啊,当初选择和羽国联手攻打她的国家的时候,就想到会有这个结果的了。可是,他还抱有一丝希望,说不定她能放下心中的怨恨,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如果她愿意,他可以把皇后之位给她。可是,事到如今,他们今生是无缘的了。也罢,便放手罢,但愿她能如从前一般快乐。
那天晚上,舞雩一夜未睡。她把这个居住了17载的地方仔仔细细的最后瞧了几遍,这个她从小生长的地方承载了她太多的记忆。明日一别,今生便不会再入,这个地方便留在记忆中吧。
同样一夜未睡的还有高琨,他在夜色中看着一步一步走着的舞雩。
舞雩回到寝殿,天色已亮,她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布衣。没有告别,没有不舍,她迈着坚定的步伐沿着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走向出宫之门。
看到宫门,马上就要出宫了。突然,舞雩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知道是谁。她还是向前走着。
高琨在后面哀求道:“舞儿,给我点时间,让我说几句话好吗?”
舞雩心里一愣,停下脚步,但是没有转头。
“舞儿,宫外不比宫内。你从小在皇宫长大,从来没有出过宫,不知道宫外人心险恶,凡事都需多留心。你从小身体便不太好,如今又是……”高琨顿了下,叹了口气,又道:“出了宫,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你不能吃……”
舞雩噙着泪,抬脚正想走,高琨说道:“你不想再见到我,此生我不打扰你便是,但是下辈子我一定不会放开你的。”
舞雩一步一步的走着,这么近的距离,却仿佛走不完似的。
“你的寝殿我一直为你留着。”
城门开了。城门又关了。舞雩完整的背影慢慢变成一条狭长的线,慢慢的、慢慢的消失。
舞雩不知道的是,高琨暗中派了很多人保护她。她的消息每天都会传到他的手上。可是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三年,有一天,舞雩就像水汽一样从高琨眼下彻底消失了。他疯了似的派出大量的人手暗中寻找她的下落,找了十几年,一直无果。
十几年过去了,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他的两鬓有了岁月的痕迹。他总是想起她,想起在宸国做人质的那段日子,虽然时常小心翼翼的,可是那个女孩明媚的笑容总是温暖着他。此后他见过、拥有过无数个女子,可是后来却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笑容。那是最初的记忆,单纯美好。
站在皇宫的最高处,俯瞰整个皇宫,他问自己,是否后悔了当初的选择?答案是否定的,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和羽国联手攻打宸国。
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国家内忧外患,外有羽国虎视眈眈,内有大臣争斗不断,后宫不知有多少细作。有关她的记忆时常浮现在脑海里。
三年前,羽国下了战书。他不怕打战,可是他不想开战,一旦开战,百姓颠沛流离、无家可归,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他和羽横从小一起长大,他了解羽横,可是似乎他又完全不了解羽横。他派了很多细作到羽国打探消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他日夜忧心。
直到有一天,派到羽国的细作传回消息:这十几年来,羽王对外宣称龙体有损,一直深居简出,朝中一切事物均由羽后处理。据闻羽王身有难言之隐,至今没有宠幸任何后宫嫔妃,就连羽后也是,所以,羽国至今没有皇子公主。
高琨看到这则从羽国传来的消息,想到十几年前舞雩无缘无故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他派了这么多人寻找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心里顿时明白了事情大半的原委。除了他,这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人能这么做了。
那夜,他宣召高玚,将秘密寻找羽王羽横和宸国公主舞雩的重任交给他。高玚明白,这也是父皇对他的考验。这三年来,他以游山玩水的名义在民间暗访着羽横和舞雩的消息。苦苦寻找多年,一直无果。
直到几个月前,高玚派在民间分散的细作给他传来消息:银川有异样,具体消息无法探得。
高玚匆忙赶来银川。两国大战在即,他必须马上找到羽王,让他阻止这场战争。
……
“您知道此番向我朝宣战的是哪国吗?”高玚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舞雩飘渺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扬扬袖子,道:“知道又如何?”
“那您知道羽王现在身在何处吗?”
舞雩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高玚。
高玚合起手中的折扇,置于胸前,道:“便是云儿的父亲。”
“不可能。”舞雩斩钉截铁道。
“您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许多令人疑惑的地方了。”
想起过去的桩桩件件,直觉告诉舞雩高玚说的是正确的,他就是羽横,那个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男孩。可是她心里不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