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连着过了几日,埠里的安逸和睦,帐内有淡水鱼,有肉,有酒,蒙葛赛罕对这里的条件赞不绝口,他也慢慢习以为常,直到兄弟俩无意间泄露了消息,“听说不久前,百足虫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座椅上。”
在渤野,这类消息往往随风传播,今天的窃窃私语明日便会人尽皆知。
诃伦相信,传进苏日勒和克耳中之时,就将是怒火倾注鸟羽之日。
可无论为报仇还是为镇压叛乱,毋庸置疑的一点是,部落人都会如期而至。
脊背山上杀下的战士让仓促应战下叛军死伤殆尽,包括之前被叛军杀害的反抗者在内,偌大的鸟羽聚落逾一百人倒在这一出惨剧之中,如今剩下的女人和小孩要为野心勃勃却不自量力的蠢货们还债——没有人能够再有机会去审问叛军首领——那个百足虫的得力副手为何要出此下策。
因为战争结束前一刻,诃伦已经用乌仁图娅刀送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反叛的副手极有可能寄希望于用冻湖的天堑之势来阻隔部落来伐的脚步。尽管依旧匪夷所思,诃伦也只能如此猜测对方的动机。利欲容易烧得人脑浆发热,也便让他忘了派人手去监视那座断层矮山。
几十名部落人趁机而入,酿此大祸。
不过换个角度去想,若曾经有人勾结鸟羽,最后选择放弃盟友以求自保的话……望着下方雪景出神的他忽然想到,在部落的另一个方向上,同样跨越约等的距离后,也盘踞着一处强盛的势力。他开始怀疑鸟羽的叛乱不仅仅是以卵击石的愚举。“傻子或许不是傻子。”
“那是什么?”叫醒女孩的蒙葛对他没头没尾的嘟囔感到好奇。
“夸赞你,绝非等闲之辈。”
蒙葛怀疑地瞅着他:“你以后最好找擅长的借口,别让人一听就知道没有说实话。”
“我说的千真万确……赛罕,你准备好了么?”他看见女孩钻出洞穴的同时打了个哆嗦,登时眉开眼笑:“看来寒风可没有等你的打算。”
赛罕颤抖着裹上厚袄,脖颈处的一些汗珠一瞬间结成冰粒。是深冬,是深冬了,日子一天天冷下去,姆妈说过原人们准会趁现在这个时候咬牙挨冻,好让身体去适应新环境。听见诃伦的打趣,又想起姆妈乌力罕说的话,她便不再弓着腰板,倔强地宣布道:“准备好了,走罢。”说完,便要第一个下山。
“慢着。”诃伦捉住她,回头向蒙葛提议:“我得看着她,你走前面。”
蒙葛想起女孩上山时候失足险些落崖的情景,大笑两声后又用自己的大手在赛罕头上抹了两把,心满意足地换到前面去。
女孩抓着诃伦的腰,愠怒地瞧了瞧他们,又低头看了眼边上的悬崖,手指不自觉僵住。“你小心些。”
“你逃过狼群,逃过野蛮人,逃过部落战士,怎么会怀疑自己在这里小命不保?”诃伦只好让她闭上眼睛整个人抱上自己,接着深吸几口冷气,转眼间飞跃出去。
山势险峻,除了洞穴外的落脚点,往后都是一人宽的窄路,蒙葛和诃伦几乎是贴着岩壁攀爬而下,然而他们灵活迅速,往往下坠一段路程后再双臂使劲停落在凸起的石片上。趴在背上的赛罕只觉得风从脸颊割过,疼得泪水沁出眼眶,却也不敢睁眼,失重令她忘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