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图赫还从未看过对方这种难堪的表情,忽然记起了些事情。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敢,其实两者意思大致相同。如禁地一般的黄泉流域实则由蛇人统辖,乃桀尤大王的领地,即便是阿当罕也怯于冒犯,更别提一众士兵了。那些无人匹敌的高大人种会如同真正的水蛇,掩藏在温暖泛黄的河流中,徘徊、游荡,伺机而动,将行舟上的访客拖走溺毙。当虎跳河进入暗流漩涡期时,舟上的渔人们就得祈祷别卷入其中,万一不幸遭难也要祈祷别卷向黄泉。
“你说的没错,我也不愿看到泡完黄泉以后染得满身黄屎色的一群水鬼。”他可不会因为龙丘在狼族强攻下失守就小觑蛇人。消息在渤野这边传递飞快,甚至已经有人能绘声绘色地详实描述那场战争,仿佛他亲眼所见一般。尽管讹言甚嚣尘上,不过能够肯定一点,战争中的双方据说实力悬殊。
“先前不是有传言,部落与蛇人有所联系么?”阿当罕问。这样一来,虎跳崖的优势就越发不明显了,想要找回南方小队的人。
“千真万确,我亲睹胡和鲁接见了他们,所幸我们的苏日勒和克不喜欢那群冰凉湿滑的蛇客,想必联盟的协议没有敲定。”他只在部落与他们偶遇几次,想来双方也应该有一些印象。然而他并不了解蛇人的脾性,而且无论怎么看,访问部落的蛇人充其量也只是个士倌,若要进入黄泉并且全身而退,还需要带一份厚重的大礼。“想一个办法拉近与蛇人的关系。”
“我觉得没有必要,你派出去的队伍既然进了黄泉多日无音信,很有可能已经全军覆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算是给苏日勒和克一个交代,如果不先,定会引发猜忌,我还不想以这种形式与部落开战。”
“那你想要怎样?几百名战士陪你打阴谋战么?”阿当罕有些恼火,觉得对方过于小心谨慎。既然害怕部落的力量,你当初为何决定谋反?鸟羽的叛乱已被金乌的养子平定,那些忠诚的叛徒们就是为了你的优柔寡断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该有的怀疑不是你伪装一番就能消除的,是时候大动干戈了,纳兰——”
胖金乌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有人来了。
侍立于崖顶正中的巴雅尔和厌不托向前走了两步,用身体和铜器阻挡来者的步伐。那人来的时候脚步轻快,如一位少有心事的当权者,见一男一女两名护卫拦截了自己的去路,连忙友善地行礼。他作为一名壮年的原人,难得如此在意自己的仪表,而非变成一个尚武的战士。尽管皮肤的细褶中藏污纳垢,可似乎衣服才是他的脸皮,他要不停整理那套衣服,好让其一点瑕疵都没有,尽管三个显眼的大洞遮掩不住他肚子上的赘肉。
“麻烦让我见一面阿拉图德·图图赫。”
有礼有态度,似乎是一位落魄的统治者。图图赫差些就认为是逃难来的鸟羽叛党首领,尽管两人长得并不相像。
“怎么没人通报就让这人上来了?”阿当罕丝毫没有想装作友好的模样,游移到战士身边大声叱问他们:“诺敏呢?她应该还没有回女臣罢?”他俨然是将女臣首领当成挥之即来的随从。可若是知道来者底细的话,大概就会知道她不阻拦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