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怀疑是我杀了泽鲁?”诃伦拍拍手:“她的直觉倒是一直很敏锐。”
“刚才苏合在场,所以我把泽鲁的死算在铁木托呼禾兄弟俩身上。”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败露。”
“没有大碍,知道铁木托事情的人不多。”乌力罕深深地吸了口草菜的清香:“毕竟你是连夜把他带回来的。”
她擦擦嘴边的茶,视线又重新回到那根骨头上面:“重点在于桑娅怀疑有什么东西跟着泽鲁回来了,她说这只莫古鸟的骨头被剔得过于干净。”
“我见过很多猛兽,吃肉只吐出骨头。”诃伦说。
“可野兽没有食髓的本能。”乌力罕捡起骨头转动,露出一侧边缘整齐的圆孔。
诃伦僵住身体,他接了过来仔细查看到,这杰作像是狂兽的獠牙钻入坚硬的腿骨,再拼命吮出骨髓,可这种精细的操作似乎不该源自一头狂兽所为。在明白事理的老猎人眼里,一对黑漆漆的窟窿无异于面对狮子群。
“苏合一心想报复巴根,把我当一个只会解兽骨的蠢女人来诓骗。”乌力罕说:“这头莫古鸟的死显然与村边游荡的野狗无关,巴根一家也没辙做出这种事……”
诃伦丢开腿骨,表情很复杂。一时间,塘边的铁木托、赛罕的模样、呼禾的死统统深埋一边,一双死灰般的黄眼睛浮现眼前。
这样的创口,诃伦自然熟悉。数十年前,当他们并肩为未知征途奋战时,善于咬穿敌人骨头的伙伴,是个习惯奔跑在旷野的民族,让嚎哭声成为夜幕下的威胁。他们的身高三尺有余,如一段巨木生根于山丘上驻足眺望,在敌人面前,从山上又如巨木冲下。他们的力气足以搏斗三位原人族强健的战士。在那些征途的年月里,狼毫和血的气味就如战士身上的淋漓汗液,和诃伦如影随形。
他前倾身子,伸出手指探进骨洞。骨洞内约有一指粗细,两个洞口间还有两排细密的牙印,那大概是狼较为脆弱的排牙。“诃伦,你知道这是什么。”乌力罕说,她确信她捕捉到男人方才一闪而过了然的神色。
他将腿骨还给乌力罕,女人双手接过放在一边,望着地上空荡荡的碗。
这是乌力罕毕生所识都不能理解的动物。络布村的男人女人没见过狼族,便只会以为是泽鲁的同类所为,他们即使有一天见到了群狼,也不过是大呼小叫逃窜开去,事后把这些怪东西称为怪兽,而不是另一个高智慧的“原人族”。
“不知道。”诃伦没法向蒙昧的边境人说明,甚至不能说明。现在他心底的恐惧已经幻化成实体的狼眼飘忽在他面前,在乌力罕跟前良好冷静的表现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克制。
他该告诉乌力罕黑夜里叼走莫古鸟尸落下一截腿骨的是种前所未见的生物,然后冲出屋子呼喊所有人向南边逃离?
恐怕乌力罕会让门外的苏合拧住他赶出络布村。
“不知道?”乌力罕坐直身子,皱紧眉头。“见多识广的外乡人。”一旁沸腾的热水咕咕作响,火焰越少越小,可乌力罕的火气越来越旺:“还有你所不知的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