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喊了几句,鹿烎还用木杖敲了敲地面,屋内才一阵骚动,似乎是乱七八糟的器皿掉了个遍。许久之后里面慢慢没了动静,脚步声渐近,停在门后,接着石门缓缓滑开,一支闪着寒光的利箭装在制作精良的弩上,弦已绷紧,蓄势待发。
里头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开门时好像有一股迷蒙的烟钻出屋子。屋主人是人类,但天狗看不清对方是原人抑或雪民,面容隐在黑暗中,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速亥,因为鹿烎大人从未有过错误。既然是认识的人,也没有接收到任何指令,他便应该继续尽到坐骑的分内事,那就是慵懒地躲在一旁捉老鼠。
“是谁?”速亥斜着头问。尽管这对眼睛在黑暗中沉眠太久太久,但他自信手中的箭矢依旧可以贯穿任何自己想要猎杀的动物。
鹿烎不怒反生怜悯,将杖中温和的白光引向速亥的眼前。阴影中的脸庞被照亮,须发银灰的男人呈现在光下。光继续晃晃悠悠了几下,持弩的双手竟开始颤抖。他卸下手上的力气想要走出屋子,迈动的时候,双腿发出怪异的声音。
鹿烎注意到了那对义肢,过往的记忆依旧清晰,它们悉数重返脑海。速亥,得力的部下,善走的战士,在古战争中失去双腿,而战后他亲手为对方安装上义肢。“速亥,吾乃鹿烎。”他说道,可怜的男人在外迷失多年,时间一晃,已不知过了几载。
对方抽动下斜的眼角:“鹿烎大人?”
天狗望向这个模样特别的人类,他从祭司大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些模糊的概念,尽管不算清晰,却也知晓个大概。有祇氏,磐摩,某场浩大而远古的长生之战,遗族。属于他们的悲怆,在重逢时被唤醒。
鹿烎似乎不希望被边上这头机灵鬼看出自己对眼前人的更多情感,重又恢复了冷漠的态度。“那还为何拿着弩箭?”
“我以为他们会卷土重来。”对方诚实地说:“一群亵渎神灵的兔崽子。”
“记住,没有人能够亵渎神灵。”
速亥点点头,态度恭敬:“进来罢,大人。”
鹿烎却未动。“把你害人的蛇人灯熄了。”他从一早便注意到,这种被世人谬称作鲛人油的东西实则是用蛇人尸体熬制的有毒灯油,烧出的气体一旦吸入过量足以致死。“你留在这里和那些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们快活一下,早些让它们远离‘山体滑坡’。”他又对天狗说。
毛色还算美丽的大狼欢腾地低呜一声,朝边上的树丛里钻去,顶叶一阵耸动后便没了声音。石门拉阖,雪地上早没了一人一狼的踪影,远看这间隐蔽的屋子,就像一块被雪覆盖的盐白色巨石。
有祇氏人速亥用一只石罩笼在蛇人灯上,改换成一盏寻常的油灯。交替间,屋内丝织布料青铜石器几经明暗,除此之外,还能看清楚整间屋子的规格。空间不小,在前面的迎客室后还有一段倾斜的长廊通往地下。鹿烎穿过从屋顶垂挂下来的长长绸缎和用一根粗绳悬挂的编篮,很奇怪为何对方还留着一些早不该存在的旧物。他小心地穿行在这些东西中,又在引导下到了长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