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他们是一群有智慧的‘人’?”又望了一番远处的狼群,首领终于空闲下来,摸了摸下颌上几根须儿,尽管蛇人们的毛发本就稀疏,但他们似乎热衷抚摸这个地方。“我只看到一群畜生,但不得不说他们的毛发桀骜如针。”无毛者由衷赞美道。
诃伦却在赞叹蛇人们的目力,对龙丘这场仗的胜负愈发有了信心。尽管指挥官并非他。
“您看见了,他们不是一群狼崽子,秩序井然,群内分前中后部,说不定还有先锋探子,只是我们尚未发现。”远望漆黑的土地上,很明显地分为三簇白斑,前两簇行动迅速而略显涣散,实则是为了保证后方的安危。诃伦知道那日在丛林里见过的直立狼鹿烎也混藏在狼群后部,说不定就和狼王待在一块。
“那我们等前中部过去,瞄准后方打。”蒙葛抓住这个显而易见的漏洞。
“不不,狼王没那么好杀,距离总归太远,这些箭矢可能根本无法穿透他的毛皮。”诃伦否定道:“何况狼族探子说不定已经打探到这里的消息,您放前中部战士到面前,岂不是将龙丘送入狼口?他们是一群狡诈的‘人’。”
“就和决裂之战时的狼群一般阴险?”
“您知道?”诃伦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了解,但当初的决裂之战,整个南陆人尽皆知,也包括泛地的土著。”蒙葛道:“跟那群野心狼子交易,难免会被反咬一口。”
诃伦注意着首领的神情,没有发现一丝嘲弄的诡笑,或是虚假的怠慢,显然龙丘的蛇人们并没有孛儿帖人说的那样野蛮。然而冲突是切实存在的,诃伦认为以卓力格图的为人,能激怒任何一群温吞善良的人。
“他们是狼族,原人曾经的盟友,为了拓疆和繁衍而联合。横渡大泽,困兽之斗,甚至是山穷水尽的地步,所有大风大浪都面对了。在决裂之战前,人狼共存,还畅想往后共建部落的日子……”诃伦望着底下开始变成一枚枚白色小点的群狼,他们依旧严谨得恐怖,像活着的幽灵,可这些幽灵却用磨利的爪牙和犀利的目光威慑众生。
“你的记忆力真棒,多年前的故事还一清二楚。”听了人狼历史后,蒙葛夸赞道:“原人的记忆都这般惊人吗?那跟你们打交道可要小心了。”
“原人对于凡事都要清算,可惜也因为这点,我们曾犯过不少错误。”诃伦想起了当年的盐人淹村,几十条人命被洪水冲得一干二净。当他再去时,只剩下一个坑洞,一堆堆木头渣子和一地断臂残肢,土壤也泛着朱红。他始终认为淹村事件里存在一些难以理解的问题,这也是他去石室翻阅皮卷的初衷。
结果却翻到……他犹记回身看见阿拉图德·无嗣惊恐的表情,犹如狼脸一样丑陋。
变故可不会等候人们思绪回归的时机,身边的蒙葛忽然躁动不安。“该死,那是什么?”嘴里正说着,便见他迅速搭起弓箭,伸出修长的食指当作准星,当指尖和视线刚触及一点的时候,“嘣”,弓弦推着箭矢乘风而去!
利箭正中十丈外的一抹慌乱的白斑,竟是一头白毛的狼从土坯上滚下,“是先锋探子!”诃伦认了出来,没想到狼族已经摸入了龙丘。
那头白狼连滚带爬从沟壑里起来,想要再次翻上土坯,可冬季的龙丘土壤湿润,泥土被他成块掰了下来。
“那烂种想跑。”蒙葛急得连出三箭,纷纷扎在土坯上。
“要把他抓住,不然情报会被他统统带回去。”
“拿我的手斧来!”不用诃伦提醒,蒙葛便打算亲自上阵。
然而原人战士率先一步跃出壁垒,“您安稳坐镇,那头狼我来杀。”他没有用容易燃起火焰的乌仁图娅刀,而是拿过一把石斧向白狼冲去。
那头狼探子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让他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也提高了警惕,见壁垒上有一人翻下,连忙放弃了跳上土坯的念头,转弯向沟壑里逃窜。
扎昆·诃伦猫腰在土坯上左右蹦跳,居高临下搜寻探子的踪迹,锁定最近的路线追赶。方才首领蒙葛的一箭令他有些意外,蛇人的专长似乎能轻松压制孛儿帖人,然而实施到狼族身上,收效却微乎其微。或许龙丘战争会变得格外艰难,他顾不得多想,此刻先要无声无息地手刃那头胆大妄为的畜生,以防让胜利的希望愈发渺茫。
狼族的嗅觉无与伦比,在闻出骚味和其他猛兽的臭味后,机敏地避开歧路,向龙丘外奔去。
诃伦追上了。在探子恐慌地绕过三个弯后,位于从外数第三个壁垒处,诃伦当着蛇人的面跃进沟壑,凌空将石斧劈下。
石斧正好砸断了白狼的脊梁,诃伦稳坐在他身上,一把压服在地面,接着挥手又是一斧将他鼻梁和头颅砸得稀碎,最后掰开狼嘴伸进喉咙,向外用力扯断食道!
白狼仅来得及发出轻微的呜声便吐着舌头歪在一边,雪白的皮毛好像萎蔫的花朵。这不是头小狼,诃伦重重地喘息几口,静下心来观察尸首,发现果真没有猜错,这是名副其实的先锋部队探子,而不是些杂毛货色。
这个龙丘里还有别的狼。他倏尔起身,感到有些晕眩,多日食不果腹外加疲累的追击,即使是战士也到了被击溃的时刻。
壁垒上的蛇人看着这个矮小的战士斩杀了远处狼族的探子,又见他摇摆身躯,以为是在夸耀自己的武力,于是纷纷嘶吼着捶捶胸膛献上尊敬。
“小心些,到时候射箭的时候多补几发。”他想提醒他们这些北狼们有多么皮糙肉厚,而且还懂得尔虞我诈。
蛇人大笑,觉得这个教善射民族弓术的矮人格外滑稽。
“愿吾辈赤心长燃不熄。”诃伦摆摆手,回去了。
蒙葛一直注视着原人战士从追击到宰杀,如此奋力,该是有多深仇大恨,他忽然对诃伦产生浓厚的兴趣。“怎么样?”等诃伦回来,蒙葛问道,除他之外,壁垒后的所有战士已经悉数满弓,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死了。”轻描淡写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