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还是打定了拿了钱就跑的主意,我只好说出实情:“楚澜也在车上。”
胖子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突然定住了,问了一句:“你说啥?”
“我说楚澜也在那辆车上!”
“我靠,你咋不早说,奶奶的,居然敢碰老子的女人,老子跟这帮王八蛋拼了!”
“喂喂,谁是你的女人,特么的别胡说八道好不好,信不信楚澜从地下钻出来抽你?”
胖子条件反射地向下看了看,似乎下面随时会钻出东西来。我也受了他的影响,有点心虚,时不时瞄一瞄地下,以防不测。
我跟胖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出事的地方看一看。现在全城都封锁了此案的相关消息,加上公交车是神秘失踪的,很少有人知道具体的出事地点。
根据警方的资料,我们知道公交车是在一个叫老门坎的地方失踪的,那里离郊区不远了,是一条背街。
我对老门坎还是比较熟悉,因为我的一个亲戚就住在那里,以前我最怕去他们那里玩,因为那条街街道两边是做墓碑的。
现在人活得不容易,死也不容易,普通的一块墓地都要值好几万,风光好的更是数十万,甚至上百万。花那么钱置了墓地,自然得弄得像模像样,一块高大整洁的墓碑是少不了的,于是墓碑这个行业也就应运而生。
因为我们这个地市出产适合刻碑的花岗石,逐渐形成了规模,附近几个城市的人都在这里买墓碑,慢慢的,老门坎街就全成了刻墓碑的了。
走在这条街道上,两边都是黑乎乎的静默石碑,就像一具具尸体竖在那里,感觉冷嗖嗖的。
我缩了缩脖子,看了眼胖子,这家伙到底是专业人士,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前面是青松碑坊,警方的资料显示,公交车就是在这家碑坊前消失不见的。资料中还有警方对碑坊中的人录的口供,店里的人都说当时在忙着干活,没有注意街面上的情况。
我压低声音道:“胖子,这家碑坊绝对有问题!”
青松碑坊,面积不大,里面只有不到二十个平方,但在街道坎上占了一块,加起来约有四五十个平方。门前摆了不下二十块成品,还横七竖八有些半成品,店里光线很暗,有三个男人,全都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看不出一点忙的样子。
胖子瞅了两眼道:“别着急,咱们先假装成顾客,进去探探路。”
我奇怪地道:“你这是警察的那一套,管个屁用,赶紧把本事拿出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
“别急别急,先把情况了解清楚,再看不迟。”
胖子挺着大肚子走了进去,靠门近的一名胡子八叉的男子立即站了起来,十分客气地道:“老板,要刻几块碑?”
我一听差点晕了,这伙计真会说话,一块碑就代表一个死人,他问要几块,这不是咒别人一家同时死几个?
胖子倒是一点不介意,吧叽两下厚嘴唇,不紧不慢的真有点老板的样子:“一块,不着急要,做工得细一点,石材上等。”
“老板,你看这块如何,方方正正,材质紧密,就是在田间地头竖上一万年,保证还是这个样子,如假包换。”
一万年,还如假包换,我有点无理解这话的逻辑性在哪里,也许这些成天跟做死人生意的人,跟一般人的思维不太一样。
胖子瞅着那石碑看了几眼,摇头道:“不行,这块显得小了一点。”
“那这一块大,碑身平整,厚度适中,往那里一竖,就知道老板是发财的人。”
“这一块还是不够大。”
“再大……再大的话,那就得定做了。我们有上好的工匠,去山上采集石头,一定按你需要的尺寸做好。”
“这个不着急,我看看再说,兴许看哪一块顺眼,大小也不是很要紧的了。”
胖子真会胡扯,没说几句话就跟碑坊的人拉近了关系,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这三个刻碑匠,平时待在这里也是闷得不行,有人跟他们聊天,自然十分配合,这话就越扯越远。
我懒得听这些废话,跟胖子说了一声,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起来,想到那个多年未见的亲戚家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上次来大约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回去就天天做恶梦,总是梦见一大群死人从地下钻出来,伸出白森森的手骨向我使劲抓,想跑但脚却动不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来过,现在街道变化很大,完全没有小时的样子,但我记得亲戚有个外号叫独眼龙。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是在刻墓碑的时候,被飞溅起来的碎石子打瞎的。
一个碑匠拿着铁凿子在路边刻碑,我上前道:“喂,大哥,知道独眼龙在哪里吗?”
碑匠抬头看了我一眼,瓮声瓮气地道:“独眼龙,我就是!”
我这才发现,他左边的眼睛瞎了,但没有用罩子遮着,还是一样能眨眼,只是黑眼珠变白了,看着有几分可怕。
有缺陷的人都不喜欢被别人叫出来,但这个碑匠似乎无所谓,一边继续凿,一边道:“我们这里的独眼龙多了,有王独眼,李独眼,还有陈独眼,你到底要找哪一个?”
我明白过来,这里的人以刻墓碑为生,天天跟凿子石头打交道,就跟久走夜路必撞鬼的道理一样,他们的眼睛被伤到的机率比一般人要高出成百上千倍,一条街多几个独眼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叫赵御,我家的亲戚,应该也是姓赵。
“哦,你说的是赵独眼,咱们这条街上有三个,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还有一个就在我隔壁,你先去碰碰运气,看旁边这个是不是。”
我赶紧谢过,来到一墙之隔的另一家,进门叫道:“三爷,三爷,我来看你了。”
屋里的光线很暗,大大小小的墓碑占据了很大的空间,我不敢往深处走,就站在门口,生怕进去就会变成其中之一。
叫了两声,里面应了一声,但我没有听清楚,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人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