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犹翎哭过了,想起来自己早膳未用,午膳没吃,饿得慌。
回司千宫去用膳,不吃饱哪里有力气做别的事,她现在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把小煜子叫回来。
她一走出华阳白屋,墨衡便从暗处冒出来,跪在宫犹翎面前,继续报告一个时辰前自己没有说完的话。
“吏部、刑部、工部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到新官上任,便会上书弹劾南宫将军,六部中三部施压,礼部不参国事,户部是寒门子弟,在朝中没有势力,兵部是他们的人,三部朝堂多数大臣弹劾。”
宫犹离颔首,“我知道了,替我更衣。”
腰封都被宫犹翎哭湿了,墨衡起身,“是!”上前两步为他解开结式繁琐的腰带,这腰带上的结式,他研究了好久才知道怎么结,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替殿下更衣。
宫犹离不厌烦地皱皱眉头,“磨蹭什么?”
墨衡赶紧撤下腰封,替他将外衫褪下,收起抱在怀中,道:“属下有一事不明。”
退掉了被泪水浸湿的衣裳,终于不那么不舒服了,他在桌边坐下,斜睨他一眼,“说吧。”
墨衡斟酌了片刻,开口问道:“为什么殿下要这么听他们的话?南宫将军是两朝元老,安宁之战也是南宫战绩,才能让宁国居于主位,如果弹劾了南宫将军,安国再起战端,我们还有胜算吗?”
“这个国家的存亡与我无关,我要的不是宁国,而是整个天下!”宫犹离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聚在他的身上,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深远的被缢死地过去。
墨衡在他面前跪下,“可是殿下,为一国之君方能为天下之主,如果宁国灭了,殿下岂不是永无翻身之日?”
宫犹离摇摇头,“你错了,我要灭的不是这个国家,只是那个君王,南宫被弹劾,朝中就会大乱,这时候再挑起诗将军和文臣的争斗,朝堂就会变成战场,她处理不了这些,那些老臣就会知道,女帝不当政,到时我再恢复,就能名正言顺的坐上王位。”
“别国知道南宫将军被弹劾,肯定会想办法一雪前耻,等我坐上了王位,再放了南宫将军,平息文武之斗,彼时一统天下,不过是举手之劳。”
墨衡跪行着靠近他,“但是这么做,如果被太后识破,殿下不就危险了,还有他们说过,给殿下找的帮手,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他们是真的想要帮殿下吗?”
那些人是不是真的想要帮他他不知道,但是他们是真的想要兴复王朝,王朝在元帝陛下是覆灭,分裂成了安、宁、蒙三国,到了二世陛下时,不思政,三国都百废待兴,相安无事,让巫蛊术士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家……南疆,斯图特从从中分裂,先帝陛下即位后,欲收服大宁失地,却因巫蛊阻拦,只能与斯图特定下互不侵犯的约定。
当年王朝一统的天下,就在这短短百年的时间中,分裂成了五个国家,王朝王室的后裔,后来渐渐聚拢起来,成为了自己的组织,为复兴王朝而生。
王朝覆灭之后,王室众人被当时三国逼死,宁国现今的王都,就是当年王朝的王都,王室众人都死在王城之下。
王室众人中,有一人幸免遇难,是王室的小公主后凉,据说是因为当时元帝陛下身边最看重的人,也就是这个华阳白屋最初的主人,看小公主年幼,请求元帝陛下放过。
公主后来无故失踪,直到先帝之时,有人将一名女子送进了王宫做试宠,这个试宠之人,就是后凉的女儿,试宠的女子幸运的诞下一子,而那个孩子就是他。
他们之所以会愿意帮他,只是因为他是王朝王室最后的后裔,而他在做的事,只是他自己愿意做的事。
几乎百年的时间过去,还有多少人真正记得复兴王朝的使命,他想要的,只是君临天下,万人之上的身份罢了!
宫犹离冷哼一声,“他们找的帮手,就在我女帝的身边,卿娣沐早就识破了,我就是让她识破,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推上皇位的人跌下去,看着被她踩在脚下的人……成王!”
那晚她对他说得那些话,他统统都会记得,他不是白痴皇子,他是天子,不该痴人说梦的人,是她卿娣沐!
墨衡颔首道:“是,属下明白了!”只要能保证殿下不受到伤害,那么殿下但凡想要的东西,他都会一定替殿下得到,不论是叫花鸡、芙蓉糕,还是这王位与天下。哪怕要他付出性命的代价,他也会让殿下得到这一切!
当初曲陌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尹之想要的东西,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都会帮尹之,但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自己想要什么,尹之便给他什么,好不容易到了自己能帮到尹之的时候,他却像变了一个人,完全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张涪。
他双手撑着下巴盯着桌面发呆,丫鬟六儿坐在他对面,做着同样的姿势,盯着他。心道,我家公子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世上无双的佳公子!笑得时候迷人,哭得时候迷人,连现在发呆的样子都这么迷人……
她看得正入迷,曲陌突然一把拍在桌上,“气死我了!”
六儿吓得手一滑,把自己花了好大功夫才盘好的新发髻给碰歪了,赶紧站起来,挪到他身边去,“公子,你怎么又和张公子吵架了,张公子不是前儿才把你给哄高兴吗?最近你怎么老是和张公子吵架,张公子现在当了官,肯定很忙,公子你还是自己回太傅府去,就别麻烦张公子再跑一趟了……”
六儿说着说着噤了声,曲陌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她咽了咽口水,讨好地笑道:“公子,你别这么看着我,你从昨天回来都没有和六儿说说,张公子又怎么惹你生气了?你们俩比大公子和二公子还好,怎么……”她说着,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道:“啊!张公子不会是当官,就喜新厌旧,不想要公子你了吧!”
曲陌眉头一皱,对啊!尹之对自己越来越不能耐烦,对卿云溪能做到远远推开,对自己肯定也是一样的,只不过自己和他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不能明说,才会这样对自己,哼!张尹之无情无义,自己也不用对他仁义,他冷哼一声,“六儿,跟公子我出去玩。”
六儿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公子,你让六儿跟你出去玩?”
从小到大,都是公子和张公子出去玩,让自己不许跟出去,公子现在邀自己一起出去,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到公子回心转意了!她赶紧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公子,我……”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来,“子玉。”
来人她认得,是那位老是来找公子的人,都来了不下十次了,次次都赶在公子不在的时候,据她所知,对方是相侯卿家的长孙公子,相侯的官好像老爷的官还大,那公子也是英俊潇洒、一枝独秀,每次他来找公子,她都会让门房多和他废话几句,她好在暗处将人看个清楚。
但是,今天他来找公子,六儿可不大高兴,公子刚说要带自己出去玩,他真不会选时候!
看到卿云溪,曲陌心下所想和六儿无异,此人真不会挑时候,他原以为自己那么说了,卿云溪再不会来找他,难道这样都没能将他得罪了吗?
他扯出一个笑意,“你、你怎么来了?”
而且门房都没来通报一声就让他进来了,听到他这么问,卿云溪倒像是听了句奇事,“怎么?我不能来吗?”
曲陌看看六儿,“当、当然能,六儿,你先出去吧。”
六儿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出了房门,卿云溪笑道:“不请我坐下?”
曲陌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我、我昨昨……”
卿云溪笑着打断他,“子玉,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紧张?说话都结巴了。”
曲陌轻咳两声,鼓起勇气道:“我都说了那样的话,你难道就不生气,还、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来找我?”
卿云溪目露疑惑,回忆了一番,反问,“你说了什么话?我为何要生气?”
曲陌张口结舌,卿云溪这脾气也太好了吧!要是换成是自己,别说是来找他,就算是再去找自己,那也必定是拒之门外,这脾气好的,简直不像话,难道真像尹之说的,他就是不怀好意,才能这样对自己不气恼?尹之是猜中了,即便这样做,他也不会生气,所以才会让自己去还回那些东西?
见他不说话,卿云溪又道:“昨日与你分别之后,我去赴了友人之约,正巧从他那里得到一块极佳的扇坠,我送你的扇子,就缺这么一块扇坠,你看,可喜欢?”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扇坠来,扇坠上的玉坠居然带着墨色,卿云溪还真是大方,他赶紧摆摆手,“可、可是我我……”
“怎么了?子玉你今日不大对劲啊!”
不对劲的是你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