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陌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却还没有发作,他颔首自语,“所以我就只会给尹之你找麻烦吗?艾小爷之事,难道不是因着有我帮忙,所以才这么顺利解决的吗?尹之你这是过河拆桥吗?”
“子玉!”张尹之本以为他会乖乖听话,可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软硬不吃,他还想解释,曲陌猛地起身,“我也不是这样自讨无趣的人,你既不想见到我,我也不会在这里碍你的眼,给你惹麻烦了,当真是对不住,可你的官也是因着我而得来的,我们两清了,从此以后,我曲陌便没有你这个朋友!”
他甩袖冲出门,张尹之赶紧追出去,将人拦住,“子玉,我不……”
曲陌一把将人推开,“张公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不就是怕我成为你仕途上的绊脚石吗?现在我自己滚,用不着你屈尊来挪!”他从他身边掠过,低声道:“涪哥哥,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与你有牵绊。”
他言罢冲出后院,张尹之自后边追上去,却终于停在辕门处,他也是冲动,让他冷静冷静,自己会想明白的。
曲陌冲出了太傅府,径直回了曲家,门房远远见着自家小公子回来,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小公子都有半个多月没有回过家了,说是一直在太傅府带着,门房迎上去,却没有见着张公子跟着一块来。
这可奇了怪了,张公子和小公子向来是形影不离的,两人去哪儿都是出双入对,更别说是每回回家来了。
“公子,张公子怎么没跟您一块回来,是不是在后边?”
门房话音刚落,便见曲陌瞪向他,双眼泛着红,口气生硬地道:“这是我家,凭什么叫他跟着回来?走开!”
门房赶紧退了两步,让小公子进屋去,曲陌怨气冲冲的冲进去,门房纳了闷了,小公子莫不是在张家受了是什么委屈?可张公子不是对小公子最好的吗?前两日还听说小公子在陛下面前得了封赏,就是因为张公子呢。
曲陌才冲进家门,便正面撞上了正要出门的二哥曲析,曲析正要出门去,曲析被他撞得连连后退了几步,“小弟,你怎么难得回来了?都及冠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曲陌看到二哥稍微冷静了些,嗫嚅着吐出两个字,“二哥。”
曲析定睛看去,他竟红着眼,也没见到张尹之跟着一块回来,上前一步,抬手揉揉他的脑袋,“怎么了这是?张尹之欺负你了?”
曲陌别开脸,“没有,你别再跟我提他,我已经跟他一刀两断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是朋友了!”
曲析一愣,随即笑道:“你和张尹之一刀两断?噗哈哈……小弟,来,你告诉二哥,张尹之怎么欺负你了,二哥替你去收拾他!还张公子,你不是比喜欢我这个亲还喜欢你的涪哥哥吗?哈哈……”
曲陌怒瞪着他,一把挥开他放在他头顶的手,“你……”
曲析赶紧摆摆手,“别别别,我不和你闹了,我还有正事要做,你和涪哥哥的事你自己解决,对了,大哥和父亲正在南堂替你打发媒人,你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吧。”他说着理了理衣裳,对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走出去。
媒人?连媒人都来欺负他!张尹之不就是能言善辩吗,打发月媒,他也会!
他折身往南堂去,果然远远便见到里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说媒人,父亲和大哥神情尴尬,这毕竟是他的终身大事,父亲说过要他自己做决定,不过上门说媒的都是达官贵人,父亲也不能直接将人赶出去。
他一走进去,便听到那说媒人道:“曲大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梅小姐如此欢喜曲公子,曲大人若是不嫌弃,至少也叫小姐公子见上一面,也好叫我……”
“父亲,大哥。”曲陌走进去开口,媒人回过头来看到他,一拍巴掌,“哎哟,曲公子这不是回来了么,曲大人,既然曲公子都回来了,不如安排日子叫两位见上一面,可好?”
“不好。”曲陌果断的吐出两个字,媒人笑容僵在脸上,看了曲陌又看了看曲相卿,干笑两声,“曲公子真会开玩笑,梅家小姐可是……”
“曲陌一口打断她的话,”梅家小姐是人老珠黄,嫁不出去了吗?上赶着要来嫁我曲陌?我可没有开玩笑,您请回去告诉梅大人,他家的女儿我曲家看不上,也不想见上一面,还有,告诉你那些同行,都不准再来曲家说我曲陌的媒,哪家小姐我都看不上!”
媒人怔住了,曲相卿也怔住了,还是大哥曲骁先反应过来,“陌儿,不得无礼!”
曲陌冷哼一声,“无礼?父亲和大哥听她废话这么半天,她难道不觉得无礼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不娶就是不娶,就是你们大红花轿将人送进门来,我也不娶!你给我出去,以后月媒上门,也都直接给我赶出去!”
“陌儿!”曲相卿这才反应过来,开口制止他,那说媒人何曾碰到过这样的人,也恼了火,一甩手中的帕子,冷哼一声,“不识抬举,梅家小姐是何等美人,想娶她的人比你曲家上上下下的人还多,哼,既然曲公子都这么说了,奴就不打扰了,告辞!”
媒人说着便往外走,曲相卿想去拦,曲陌一把将人拦住,“父亲,既然梅家小姐这么多人喜欢,我本就不喜欢,她爱嫁谁嫁谁去,你拦她做什么?”
曲相卿抬手一巴掌落在他脸上,“你这混账东西!”
甩袖追着月媒出去。
曲陌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积蓄在眼中的泪滚出眼眶,曲骁本是想追着父亲出去安抚月媒,媒人这媒说不说的成倒不打紧,可曲陌这么说,梅大人心里能好受吗?梅大人可是六部之首兵部的执事,不和他交好便算了,得罪了可怎么好!
只是从小到大也没见过曲陌如此不懂规矩,而且自及冠这半个月来,他都躲到了太傅府中去,就是为了避开这些月媒,今日一回来便是一通胡说八道,竟也没见到张尹之跟他一道来。
小时候父亲打他也没见他哭过,今日还没怎么,竟就哭了,曲骁知道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曲陌压抑着哭腔问:“我是不是给父亲和大哥惹麻烦了?”
“可是张家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曲陌摇摇头,抬手胡乱的抹着眼泪,再次问道:“我是不是给父亲和大哥惹麻烦了?”
曲骁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梅大人也不是大官,大哥能处理好,即便得罪了,也不必担心,陌儿,倒是你到底是怎么了?”
曲陌目光落在脚下,一边抬手抹眼泪,一边轻声抽泣着道:“没事。”
这还能叫没事?曲骁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看你这么委屈,肯定是张家那边出了什么事吧,尹之没跟你一起过来,你和他闹别扭了?”
曲陌一听更委屈了,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流的更凶了,他边抹着眼泪,边口齿不清的道:“才、才不是,别跟我提他!”
原来还真是闹别扭了,曲骁忍笑安慰道:“尹之也是大胆,敢让你一个人跑回来,也不怕你出事,行了,都这么大人还跟个孩子似的哭鼻子,丢不丢人?”
曲陌别开脸去,曲骁接着道:“你这一闹,父亲定不会轻饶了你,我看你还是赶紧从后院的犬门出去,回太傅府避几天风头。”
“不去,打死我也不会再去他家!”
这别扭还是闹的大了,曲骁好奇道:“从小到大也没见你们打过架,尹之那么稳得性子,怎么能跟你闹起来?你跟大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问还好,曲陌低下脑袋,眼泪一个劲儿地流,抹也抹不干净,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气成这样。
曲骁看着想笑,又不敢笑,只怕自己一笑他哭得更凶了,揉着他的脑袋安慰道:“别哭了,尹之让你受委屈了?你告诉大哥,大哥让他来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曲陌抽泣着道:“我才……才不要……不要他道歉,我……我和他一刀两断,再也……不是朋、朋友!”
都一刀两断了,那必是受了大委屈了,可是打小张尹之就爱护着曲陌,才养成了曲陌这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出了事反正都有张尹之挡着,小时候张尹之不知替曲陌挨了父亲多少打,父亲打起人来,真是六亲不认,每回伤了张尹之都要登门去向太傅谢罪,到了太傅那儿,知道曲陌犯了错,却还总是将已经替罪受罚的张尹之拉去闭门思过几日。
张尹之闭门思过的时候,必定是曲陌最安分的时候,除了十年前,张尹之被他父亲带到了边疆,那一年中,曲陌挨了父亲不少大,张尹之回来之后知道了,心疼的不行,两人故意在父亲的饭菜中放巴豆粉,曲陌夜里睡觉说了出来,张尹之又挡在他身上挨了一顿打。
他俩这关系,好得似一个人,曲陌要跟他一刀两断,岂不是与斩首无疑,难怪哭得如此委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