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将军之事先前没有解决好,现下想重新解决也不是什么易事,其实对于宫犹翎而言,只要南宫将军没有到逼宫的地步她并不想激化与武将之间的矛盾,只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为了自保,她也只能主动出手了!
出了此事,宫犹翎为了令张尹之避嫌,其实根本没有让张尹之知道此事,之后下朝便没有再让张尹之进政事殿与她一同解决此事,而是将此事交给江陵一与夏水襄两人去全权处理,这件事必要追查到底,南宫是否真有谋逆之心,也将大白于天下。
只是张尹之一向听话,没有她的命令,张尹之也不会主动进政事殿,只是有一人却没有这么自觉,所以此刻与自己面面相觑的人就是——五王子!
宫犹翎单手接住小煜子递上来的茶盏,又单手将狼毫扔出去,道:“五王子,朕在处理政事你没看见吗?若是没有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五王子一听,勾唇邪魅一笑,“哦?陛下在处理正事?陛下,真正的正事都还没有处理好怎么能处理旁的事呢?我可是代表斯图特来与大宁和亲的,陛下对我不理不睬,是不是不合适?”
不是她不想理睬她,她只是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楚五王子与尹之哥哥之间的关系,理清楚自己与五王子和尹之哥哥之间的关系,而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让她处理,她开口想继续将人劝回去,门外传来宫仕的通报声,“启禀陛下,太仆令江大人求见!”
江陵一来的正是时候,宫犹翎赶紧道:“五王子,等朕忙完政事一定回去看你的,现在你就想回去吧,朕当真有政事处理!”
五王子挑挑眉,沉默片刻后,结束了两人之间尴尬的僵持,“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陛下忙完政事一定要来看我哦~”最后一个“哦”字,令宫犹翎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这才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张涪”!
五王子走后,江陵一进来行礼,宫犹翎送走了难缠之人,摆出一副帝王姿态,问道:“爱卿有何事?”小煜子自觉站到她身后去,将茶盏接在手中,随后将狼毫递到陛下手中。
江陵一并未起身,直接开口道:“启禀陛下,臣抓到了一个人。”
“谁?”宫犹翎不经思考地吐出这两个字,江陵一道:“徐为青藤。”这个名字又几分熟悉,宫犹翎皱眉想了想,倒是小煜子先乍呼出声,“啊!我知道了——”
……被曲公子拉出来,小煜子不情不愿,宣州是个好地方,地大物博,是书香世家、文房四宝的盛产地,随处可见卖墨宝字画的,曲陌对画可谓执念,但凡遇到卖画的摊位便要停下来看看,顺口批评两句。
倒不是曲陌恃才傲物,实在是看过了沈郎君的画,加之他自身的身份,这些人的墨迹实在入不得他的眼如此一路走过来,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卖字画的摊位就已经对他避之不及了,好不容易有了生意上门,他过去插两句嘴,人家的生意黄了不说,还白白挨得一顿折辱。
小煜子跟在他身边提心吊胆,在都内,人家都认他是曲家小公子,做错了什么还有张公子护着,可这宣州就没人知道他是谁了,万一被记恨,一会儿来打击报复可就坏了,小煜子在心里头盘算了一番,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想护曲公子万全,悬!
他这边还在担心呢,曲陌那边又去找茬去了,只见前边的摊位上挂着一个大招牌,上边用豪气行楷书上了一行字“千金难求,曲陌真迹”。
竟在此处看到了自己的真迹,曲陌饶有兴趣的上前去,指着摊位前的画,问坐在摊位后的年轻公子,“公子,你说你这儿有曲陌的真迹?”
那位公子一见来了客人,起身作揖道:“小公子好,小公子可随便看看,这里的画都是曲陌曲公子的真迹,曲公子十四成名,华衣出水锦带当风,画作风姿无人能及,小生历经七年时间,才集齐这些画作,眼下家中有难,才不得不将曲公子真迹拿出来兜售与人,小生本是不舍的,唉……”
那公子说着,长叹一声,目露哀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过即便如此,曲陌也没有被他的几句马屁话冲昏头脑,此人衣冠楚楚,看来也算是富贵家中人,却再次骗人,且不说这些是不是真迹,单是一句“历经七年”便是谎言,十四成名,如今他曲陌也才十八,这余出来的三年,莫不是,他早在自己成名之前便开始收集自己的字画?
看曲公子没有拆人的台,小煜子也凑上去,看了看那些画,画上的花鸟鱼虫,的确算是栩栩如生,只是少了几分神韵,工笔到了,情感未到,想必是作画之人,不用心。
曲陌随手拿起一幅花鸟图,道:“据我所知,曲陌擅画人,我看公子这里的画作,多半都是景,公子怎么能收集到曲陌这么样的多的花鸟图?”
那公子愣了一愣,笑道:“是这样,曲公子擅画人,只是这人像,向来不是随意买卖的,这些花鸟图都是小生花了大价钱卖到的,正因为曲公子花鸟图甚少,才更是价值连城,小公子看似懂画,不妨买下一幅,收藏也好,这一幅花鸟图只收小公子百两银子。”
曲陌嗤笑一声,傲道:“我要是想要曲陌的画,随时都能让他画一幅,何必在你这儿来买?且不说这不是曲陌的画,就是是,你也不能出这样高的价钱,我看家中有难是假,肆意敛财才是真!”
哎呦,我的曲公子,怎么说着说着又开始拆台了?这位好歹是您的仰慕者,这样做合适吗?
那位公子脸色一阵青红转换,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买画便罢了,何必来诋毁小生?曲公子的画千金难求,收你百两不算过分,何况,曲公子岂是你这种毛头小子所能企及的,让曲公子作画,痴人说梦!”
虽然被他文绉绉地骂了,但是曲陌却一点都不生气,一边骂自己,一边夸自己,如此有趣的事,等回了都内,定要好好说与云溪听,不过现下还是要同这位公子讲道理,曲陌道:“你倘若当真喜欢曲陌的画,便不该拿这些次品冒充,我说这些不是曲陌的画,可不是随口说说。”
对方自知理亏,却还不肯认输,强撑着道:“你说这不是曲公子的画,那你便好好说说,我倒要看看,你一个矛头小子,能说出什么所以然!”
小煜子也将目光投向了曲陌,想听听曲陌怎么说,“哼!”曲陌一只手拎起画轴,指着画道:“运笔笔法青涩,迟钝不连贯,上色单调,没有层次,曲陌作画,左右开弓,笔尖染墨,手指上色,你这幅画,虽然努力的模仿很像,但是比起曲陌的画,完全不及三分,曲陌的墨迹,是学了沈千待的运笔,豪拓不拖沓,你这幅画的墨迹,太磨叽了,还有这细处,曲陌喜画衣裳,细处处理尤为用心,你这幅画画的太浮躁,一看就不是出自曲陌之手。”
那位公子听得一愣一愣地,小煜子就差没拍手叫好了,那位公子脸色愈发不好,曲陌赶紧转折道:“不过,你定是很喜欢曲陌的画,学的已经有三分相似了,只是你运笔手法,与曲陌本就不同,且曲陌擅长画人,想必你是擅长花鸟画,不如好好画自己的花鸟,不该非得去学着曲陌的画法。”
那位公子听过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起身对曲陌躬身行礼,“多谢公子指点,公子果然对曲公子画作了解颇深,小生惭愧,曲公子画作千金难寻,小生有幸寻得,一直存在家中,今日在卖画,也并非了为了敛财,只是学了许久,想看看成效。”
曲陌尚未受过人此等大礼,赶紧将人扶起道:“你的花鸟画‘一笔一画夺造化,一花一叶移精神’,若不是挂着曲陌的招牌,其实买画之人应该会很多,我……嗯,你若是当真喜欢,我可以送你一幅曲陌的真迹。”
那位公子受宠若惊,“当真?”
曲陌咧嘴笑着郑重的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还骗你不成。”
那位公子目露为难之意,似是认真思考了一阵才道:“小生姓徐,单名一个为字,字青藤,不知道小公子如何称呼,小公子与曲公子是如何相识的?”
曲陌对着小煜子眨眨眼,大概是想胡编个名字糊弄这位公子,小煜子赶紧低下头去,假装没看见,曲陌想了一想,凑到那位公子跟前,悄声道:“我说了,可别吓着你。”
那位公子轻笑一声,作揖道:“请教尊姓大名,怎么吓到小生,公子莫不是江洋大盗不成?”
曲陌摆摆手,“那倒不是。”说着拉着徐青藤,凑到他耳边道:“我姓曲,名陌,字子玉。”
“什么!”徐青藤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要不是小煜子及时出手将其拉住,险些直接摔了下去,曲陌幸灾乐祸道:“看,我就说吓着你了吧!这天下最了解曲陌的画的,除了我,没有旁人,不过像徐公子你这么喜欢曲陌画的,恐怕也难得一见。”
见着自己仰慕之人,徐青藤一时间忘了言语,还是小煜子连声唤着“徐公子”,才将人的魂唤回来,徐青藤被他的身份吓得都结巴了,“你你……你当当真是……是曲公子?”
曲陌颔首道:“你若是不信,给我笔墨,我现在就为你作画一幅,可好?”
徐青藤慌张应答,“信信信,曲公子当真愿意作画,那、那请曲公子当寒舍一坐可好?”
曲陌自然不会拒绝,点点头道:“好!”
小煜子想说什么,曲陌完全没有要听的意思,拉着他就直接跟着徐青藤走了画摊也不收,跟着徐青藤到了一处宅邸,小煜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跟着走了进去。
“两位公子请进,这里便是在下的宅邸。”曲陌前脚刚迈进去,小煜子便挨了一闷棍,曲陌回头,便立即有四五人从四面围上来。
……小煜子一叫出声,宫犹翎立马也明白了他说的是谁,就是那个诱惑曲陌跟他回家,差点害死他们的人!小煜子一惊一乍道:“这个徐青藤差点害死奴才和曲公子,陛下万万不能轻饶了他!”
人既然落到了江陵一手中,却不说他诱拐了曲陌这是一条重罪,就是险些让小煜子终生不醒这一条就该死上七八遍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江陵一对此事应当是并不知情的,为何会抓到他?宫犹翎瞥了小煜子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目光落在江陵一身上,问道:“你怎么知道徐为青藤之事?为何能将他抓住?是何时之事?”
江陵一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解释道:“启禀陛下,这件事是执笔大人告诉臣的,曲小公子在宣州遇险就是因为此事,宣州州府此前狱中暴毙,臣也调查过了,是有人冒充狱卒进去刺杀的,可惜苦于没有证据,这件事结束之后,臣与执笔大人一直在调查此事,现在终于有了一丝头绪,并且昨日夜里,还抓到了徐为!”
原来尹之哥哥一直都在调查宣州之事,果然对于曲陌之事,尹之哥哥一贯上心,宫犹翎想到此点点头,继续问道:“你们调查出了什么结果?徐青藤背后之人是谁知道了吗?”
江陵一闻言面露难色,无奈道:“启禀陛下,昨夜徐青藤落网之后不久便饮毒自尽,现在还在臣府中,不过——”江陵一说到此顿了顿,“他死前说了一句话,臣觉得有必要让陛下知道。”
“什么话?宫犹翎追问道,江陵一看了一眼小煜子,宫犹翎摆摆手道,“不用管小煜子,你只管说你的就是了。”江陵一犹豫了片刻,开开口吐出一句话,“女帝不当政,将军功盖主。”
“什么!”宫犹翎猛地拍案而起,小煜子慌忙上前安抚陛下,女帝即便是不当政,也容不得将军来功高震主!她稍稍冷静下来,挥袖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