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在小煜子的帮助下勉强睁眼的宫犹翎,又在小煜子的带领下去了流清殿,月无一定要住在宫中,宫中宫室不少,却没人收拾,长时间的控制,忽然想收拾出来还真是不易,为了不为难宫仕,又不让神医大人自个觉得委屈,便只好委屈花枝美人,昨日月无夸赞花枝美人长得好看,让他在流清殿中留宿,他果然没有拒绝。
这会儿天方才亮,宫犹翎一进流清殿,小煜子便高喝一声,“陛下驾到……”
宫犹翎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回头抬手揪住小煜子的耳朵,“小声点!不要吵到花枝美人!”
小煜子连连点头,陛下并没有为难他的耳朵,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正殿的门,把脑袋探进去,什么也没看到,连个宫仕都没有,宫犹翎记得,自己睡觉的时候,还是会有宫仕轮值的,难道花枝美人这里没有?
说起来,一路走进来,不仅正殿中没有宫仕,整个流清殿中都没有看到一个宫仕,她刚伸进去一只脚,就听到了花枝美人的声音在脑顶响起,“参见陛下,陛下这么早来,是来找月神医吗?”
听到美人说话,宫犹翎收回伸出去的脚,直立起身轻咳两声,“咳咳……对呀,是不是小煜子吵醒你了?要不你再去歇会儿?我就是来带月无去给大表哥看诊。”
叶悲秋穿戴整齐,就来头发都已经用一支新鲜的花枝簪了起来,他道:“臣卯时未到就起了,月神医在内室用早膳,陛下里边请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月无从里边端着碗筷从里边走出来,举着碗筷行礼,道:“参见陛下,陛下来的这么早,用早膳了吗?不如和为夫一起用吧。”
这人还真是恬不知耻,竟然自称为夫,宫犹翎暂且先不跟他计较,目光示意小煜子道:“让他别吃了,赶紧去给大表哥看诊,朕还要早朝,小煜子,你一会儿给曲陌捎个口信,让他进宫来,今日朕要大审宣州州府。”
“是!”小煜子领命上前一步,走到月无身边,出来的虽急,却还没有忘记带上纸笔,在纸上写下陛下说的话,拿给神医看,月无也不推辞,将自己手中吃了一半的碗筷递给他。
对宫犹翎道:“对了陛下,为夫有话对你说。”
月无突然神神秘秘地,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花枝美人的面说,她看了一眼叶悲秋,叶悲秋浅笑颔首示意,她想了想,对叶悲秋道:“那我就不打扰你用早膳了,我先带他离开,对了,你的宫仕呢?”
叶悲秋轻颔首,解释道:“臣不习惯有人伺候,都遣散了。”
宫犹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宫仕还能自己遣散,早知道她就把司千宫的那些人也都遣散了,难怪花枝美人每回出行从来都没有带人在身边,真好!
她转身道:“那我先走了,你要什么就自己去内侍处要,要是想要人伺候,就告诉小煜子。”
带着月无走出流清殿,月无才道:“陛下想让为夫为大皇子看诊,昨日母后见了为夫,说大皇子的痴症宫中御医都医不好,让为夫这样一个失聪多年的‘所谓’神医也医不好。”
昨日太后说要见月无,她就猜到如此,只是没想到月无会跟自己说这话,她问:“那你医不医得好?”
小煜子在纸上写下递给月无看,月无意味深长地笑道:“尚未见到大皇子,为夫纵使是神医,也不敢妄下定论,所以为夫告诉母后,为夫明白。”
先糊弄太后,看来月无没有被太后威胁到,现在还是先让他给大表哥看诊要紧,至于阿离,先不急,她道:“好,我先让小煜子带你出宫,等将宣州州府之事理清了,再带你去见阿离。”
小煜子领命带着月无出宫,宫犹翎独自去了金霄殿,一个多月没有上过早朝,估计大臣们的折子又是一本一本的往上递,今日早朝,八位大人中竟然缺了一位,相卿秦氏,宣州州府是他的儿子,州府出事,恐怕他是不敢上朝了。
让众爱卿平身之后,宫犹翎在龙椅上坐下,冷声喝道:“带宣州州府上殿!”
小煜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卿府了,还好左座还有尹之哥哥再,否则宫犹翎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做了半年的陛下,好歹是有点样子,也能离开小煜子了。
殿前护卫本该是去带人上来,等了一会儿之后,殿上大臣开始窃窃私语,护卫慌张进殿,“报……陛陛陛下,大大大……大事不好了,宣州州府狱中暴毙了!”
“什么!”宫犹翎拍案而起,原本还想通过宣州州府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现在州府暴毙,死无对证,就算是有曲陌和小煜子两人作证,都无法定州府的罪,宫犹翎将目光投向张尹之。
张尹之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丝毫不慌张,反倒起身安慰宫犹翎道:“陛下莫急。”问护卫道,“可有仵作验过了,是何死因?”
护卫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张尹之在她耳边悄声道:“依臣之见,这是幕后黑手在杀人灭口,是臣大意了,只想着要保护陛下和子玉,却忘了这一点!”
听到尹之哥哥的声音,宫犹翎稍稍冷静下来,对护卫都:“仵作可验过尸了?死因为何?”
陛下发了话,护卫才开口,慌张道:“回、回陛下,验过尸了,是中毒而死,颈后发现一支银针,针上有毒。”
果然是杀人灭口,朝上大臣已经开始骚动,卿相侯上前一步,道:“陛下,依老臣之见此事要知会秦相卿。”
曲相卿也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三部执事联合弹劾南宫将军之时,已经小儿被掳走,现在宣州州府又被杀人灭口,臣以为,此事幕后之人必要查出。”
幕后之人当然要查,可她实在没有什么头绪,何况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幕后之人天衣无缝,就算是想查也不知该从何查起。
南宫将军上前一步,道:“陛下初登基,帝位不稳,三部执事弹劾臣,是在动摇陛下的帝基,曲家小公子被掳,是为了扰乱视听,乱陛下朝纲,依臣之见,幕后之人若非他国细作,必是想要内乱,取陛下而代之,不得轻饶!”
宫犹翎连连点头,“三位爱卿言之有理,朕也想查出幕后之人,只是现在州府已死,线索已断,谁有办法能查出呢?”
她话音刚落,夏侯相侯上前一步,道:“据臣所知,宣州州府身边是兵部执事梅大人次子梅温,梅温一直跟在州府身边,对此事未必不知情,依臣之见,陛下不妨将此事交由梅大人处置,兵部执事手握兵权,调遣方便,现在三部之位尚还空缺,将此事交给兵部执事,若是兵部执事能查出幕后之人,三部执事之位,便交由次子梅温处置,陛下意下如何?”
经他这么一说,宫犹翎才明白过来,自己好歹是一国之君,这些朝臣不是只会上折子,这种事,完全不用自己亲力亲为,她颔首道:“爱卿言之有理,那朕就将这件事交由梅大人处置,来人,州府暴毙之事传信到秦相卿府上。”
“慢着!”张尹之开口阻止正准备领命离开的护卫,凑到宫犹翎耳边低语一声,宫犹翎颔首道:“嗯,传令护都卫,挑出一千精兵,围困秦相卿府,所有人只准进不准出,如有违抗者,就关起来。”
“格杀勿论”的话,实在说不出口,护卫领命出了金霄殿,宫犹翎将目光投向兵部执事,“梅大人?”
兵部执事上前一步,下跪行礼,道:“臣,遵旨!”
梅家先前向曲陌提亲之事,她在重阳登高之时已经有所耳闻,梅温是宣州州府身边的人,先前重阳晒秋,梅郎都能因为此事为难曲陌,梅温同样是梅家小姐的哥哥,小煜子说,那人因为自己的主子喜欢曲陌才美誉杀他,难道所谓的“主子”,是指梅小姐?
梅温虽看似与此事无关,难保他不是幕后之人,能猜测的到的,都没有,三部执事弹劾南宫将军,作为兵部执事,南宫将军若是不再了,梅大人手中的兵权,起码扩大十倍,宫犹翎忽然改口道:“此事单单交由梅大人一人不行,张尹之是御前执笔,就由你来监察,梅大人,朕给你一个月时间,若是不能给朕答复,那六部执事便又要多出一个空位了。”
“陛下!”张尹之没有想到陛下会忽然提到自己,有些讶异,宫犹翎向他目光示意,余光无意间看到从殿侧探出头来的小煜子,小煜子躲在殿侧的柱子后,看来他已经将人带回来了,宫犹翎起身,不给下面人说话的机会,“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众爱卿可明白了?退朝吧!”
朝臣稀里糊涂的告退,张尹之也稀里糊涂的,准备离开,却被宫犹翎一把拦住,“尹之哥哥,你跟我来。”
等到朝臣纷纷转身,宫犹翎才走下台阶跑到小煜子身边去,“人带回来了?大表哥的伤势的怎么样?月无怎么说的?”
陛下一连串的问题把小煜子问懵了,怔了好一会儿,直到张尹之跟过来了,才道:“卿公子和曲公子一同进宫了,神医说卿公子的腿上处理的不及时,要痊愈需要些日子,不过现在已无大碍。”
宫犹翎松了一口气,“大表哥没事就好,那我们先回政事殿吧。”她说着转身去拽着张尹之的衣袂往前走,边走边解释自己为何要让他参与此事。
张尹之听懂了她的话,稽首道:“微臣明白,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宫犹翎一把将人扶住,“我不要你赴汤蹈火,只要你看住兵部执事,这件事说不定他自己就是幕后主使。”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不可能的人,反倒有可能是最有可能的人。
张尹之微微颔首,与她一道走进政事殿中,月无、曲陌和卿云溪已经候在里边了,见到她进来,曲陌赶紧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出了这事,曲陌看似乖巧了许多,卿云溪作揖道:“参见陛下。”唯独月无不将自己当外人,上前一步,笑眯眯地道:“陛下回来了,为夫已经卿公子看过了,并无大碍。”
这“为夫”二字在张尹之听来,却有几分刺耳,毕竟他说话之人,是一直说着非自己不嫁的陛下,他虽没有奢求过真要娶陛下,可月无一个山野之医,怎能这样自称,而陛下还丝毫不怪。
宫犹翎并未注意到身后尹之哥哥的脸色微变,走进政事殿中,示意曲陌起身,对卿云溪道:“大表哥不用多礼,既然腿伤未愈,不必进宫来的,我只是有些事不明白,想问问曲陌。”
卿云溪再次作揖,道:“陛下赎罪,子玉口无遮拦,臣怕子玉说错了话恼怒了陛下,所以才尾随过来。”
大表哥还真是操心,有尹之哥哥在,曲陌说错话,自己怎么敢恼怒他?宫犹翎在桌案边坐下,摆手示意,然后道:“都坐下说话吧,曲公子,小煜子那个叫徐青藤的说掳走的你的人是喜欢你的,你为何会怀疑大表哥?”
曲陌还没坐稳,宫犹翎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吓得他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要不是小煜子在后边扶着,可就真摔了,卿云溪接话,“怀疑我?子玉?”
云溪的腿伤还没好,自己当时那时脑子坏了,才会那么问,他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小煜子便将那时的事又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卿云溪想了想道:“原来如此,子玉怀疑我,自不是没有理由的,那子玉想想可还有旁人?”
曲陌松了口气,开始回忆,卿云溪又道:“对了陛下,今日审问宣州州府,可有什么线索?”
“宣州州府狱中暴毙了,现在线索全断,我将此事交给了梅温的父亲去查,我怀疑此事与梅温脱不开关系,梅家想曲陌提亲之事,梅郎都能公报私仇,说不定……”她没有把话说完,盯着卿云溪皱起眉头。
卿云溪亦皱起眉头,“狱中暴毙?是杀人灭口?”
果然不愧是大表哥,宫犹翎点点头,卿云溪眉头皱的愈发深了,“看来此事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