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愿多事的父亲这次却坚决得出奇,他的这句话犹如平地起惊雷,激起了夺权派的强烈反应,大家争来吵去最后不欢而散。说实话,我没想到父亲会有让闻烟入宗谱的想法,这的确不符合柳家的祖制。父亲并不是霸道不讲理的人,只能说他对闻烟的疼爱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柳闻烟这三个字最终还是出现在了柳氏宗谱柳见三的名字下面。有些奇怪的是,柳字是父亲手写上去的,柳旁边的闻烟二字,是先写在一块小纸上,后粘上去的,那块纸看起来比宗谱上的纸还旧,和周围存在非常明显的色差。我没有去问父亲这是为什么,猜想可能父亲不会写闻烟这两个字的繁体字,从别的什么地方撕下来粘上去的。或者他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区别闻烟是一个女孩儿。
晚上临睡前,我到父亲房里来为他敲背,这是保持了很多年的习惯。父亲有咳嗽的毛病,给他敲敲背夜里能睡得安稳一些。父亲坐在床边,我跪在他身后,两个手掌微微并拢呈空心状,然后轻轻地在父亲的后背拍着。父亲那为数不多黑白混杂的头发一览无余地呈现在我眼前。他的前额和头顶早就秃了,只靠两个鬓角和后脑勺的几缕头发勉强支撑着门面。小时候我给父亲敲背时总是会用上十成的力量,随着父亲年纪渐长,我手上力量越来越弱,父亲已经五十多岁了,咳嗽的频率越来越高,看起来真的老了。
“闻烟睡了吗?”
自从闻烟出生后,父亲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总和闻烟有关。
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父亲久久没再言语,直到我敲背快要结束时才又重新开口。
“三儿,从明天起,同顺祥就交给你了,我就在家帮着小悦带闻烟吧。”
我感到难以置信,正在敲背的手悬在半空中。
这算是第八代继承人正式上位吗?好像还少了点什么。没错,是那道神秘的工序。
“以我现在做的冰晶糕拿出去卖,那是在辱没先人。”我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父亲说。
“还差一种醇香味。”我说。
接下来是父亲的一阵干咳,我赶紧恢复敲背。不过我觉得他是在用咳嗽搪塞我,他习惯这样。果不其然,不再咳嗽了之后,父亲一直沉默没接我的话茬。我不觉有些生气,脑海里又闪过柳见中每次到家里来都会先问的那句话:“我见三兄弟的手艺练得怎么样了?庭深叔可是二十岁就独当一面的,见三兄弟今年有二十好几了吧?”
每次听到这句话,我都会出离愤怒,这是我的错吗?父亲不该让我受到这样的屈辱。
“爸。”我忍不住提高了嗓音。
父亲却直接打断了我。
“三儿,别说了,照我说的做吧。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来经营同顺祥,我不会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