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映寒拿过凝脂露,陌上幽道:“凝脂露对我没用,别浪费了。”
凤映寒固执摇头,手指剜了些药,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伤处,一边涂一边哭,陌上幽忍不住了,抬手捂住她的眼睛:“你别哭了,再哭看不见!”
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实在不适合对着他……
凤映寒拍开他的手,瞪着他,唇瓣紧咬着,半晌闷闷的道:“你别讨厌我,其实我并不喜欢哭的,我哭都是因为你……”
“嗯,怪我,别哭了。”陌上幽好脾气的道。
“……”她该怎么说呢?她不是这个意思啊,想起一件事,凤映寒问道:“剑呢?”
陌上幽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无语的伸手穿好衣服,道:“床下。”
凤映寒点点头,弯腰拾起凝霜剑,拔开一看,剑尖完好无损,忍不住赞叹一声:“剑阁真是去对了!”
当时他们往山下跑了许久,跑着跑着,她只见眼前粉粉的,紧接着就看不见了,一脚踩空而摔下去的,凤映寒感觉高度差不多二百米,幸好有剑来减缓了速度,否则真不敢相信事情会有多遭。
“姐姐,凌姐姐!”小虎的声音远远的就传了过来:“我们在准备篝火宴呢,你们也来帮忙嘛!”
陌上幽微微皱眉,凤映寒将剑塞进床下,撒娇道:“陌上幽,咱们去嘛!”
小虎噔噔的跑了进来,拉着陌上幽的衣摆,学着凤映寒的样子撒娇道:“就是,去嘛!”
陌上幽蹲下身笑道:“叫哥哥,我便去。”
小虎能屈能伸,当即甜甜的喊道:“哥哥!”
陌上幽抿唇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乖!”
小虎拉着陌上幽的手,催促道:“快!”
凤映寒也想拉他,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拉,只得瘪瘪嘴,偷偷瞪了小虎一眼,然而这一眼被陌上幽看到,顿时尴尬。陌上幽冲她笑了一下:“怎么了?”
怎么了?还用说么?凤映寒闷闷的,声音极低的道:“没什么,我也不是爱吃醋的人,何况还是个小屁孩的醋。”
陌上幽声音也低,却是拉长音,似笑非笑的道:“哦……原来娘子是吃醋了,还吃了小孩子的醋!”
“你…讨厌!”凤映寒捂脸:“我不认识你!”
……
三人走到一片空地处,空地中央摆着木柴与烤架,人不是很多,大家都忙活着,小虎跑到他父母那边去帮忙,剩下陌上幽二人,凤映寒没见过风土人情,好奇的四处看着。
陌上幽拉着凤映寒蹲下身,拾起一根柴火,在地上边画便道:“咱们如今所处的是这个地方,皇城在东,凤翔在西,在西北边有个附属国叫九幽,我们易容后花一日的时间去九幽与因宵的边境九宵城,通过这里走水路,不出意外七日便到,在淮宜城城外下船,此时已经是第十一日,二公主她们估计会带人来堵,咱们进城后走密道,以后得事情就不用说了。”
陌上幽左手捏着树枝,落笔却很快,而且画出来的就像书本上的地图那样工整。
凤映寒挑眉,抬头看他:“既然二姐她们会堵,咱们为什么要多走这一倍的路程?直接过去岂不是更快?”
陌上幽垂眸看着地图,纤长的眼睫浓密且上翘,他道:“因宵没有水兵。”
因宵没有水兵,走水路便可以躲避开因宵之人。
“为什么?”
陌上幽将画出的地图划痕花掉,站起身,幽幽叹了口气:“因宵国之人普遍晕船,训练不来的。”
“你也晕?”
“嗯。”
凤映寒顿时皱眉:“你晕船那走什么水路?”
“这是最好的路线。”陌上幽重申。
凤映寒哑然闭了嘴。
两人醒来时都已经未时,如今都已经戌时,天色逐渐黑了,空地上的人也愈来愈多,也嘈杂了起来。
刚开始还听不清,后来才发现他们是在吵架。
由于人多气息混杂,凤映寒一时间分辨不出哪句话出自于谁的口中,听的她心里烦躁。越吵越凶,还伴随着小孩子的哭声,凤映寒见是小虎,就要站起来,陌上幽拦住她,低声道:“看见那个穿黑衣的男人了么?”
凤映寒点点头,陌上幽继续道:“听他们刚才吵架内容,他是村长的儿子,做了盗贼,小虎似乎是捡来的。”
凤映寒抿了抿唇不语,没打起来,所以陌上幽也是淡淡看着。
“你个没良心的还敢回来,当年你害得村子还不够惨吗?”村长随手抄起一个木棍,往男人身上打去:“畜生,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男人随手打开木棍,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老子想回来就回来,你管得着吗你?兄弟们,走,进村。”
“老大,这个妞不错,给兄弟玩玩呗。”一个男人手一伸,将一个妙龄少女拉进怀里,威锁的笑着:“美人儿,跟着哥哥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少女吓得挣扎着起身,但力气差距太大,少女只是徒劳。
凤映寒手握成拳,便要站起来,陌上幽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再看看。”
凤映寒懊恼的瞪了陌上幽一眼,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恨恨的骂道:“这么好的村长怎么会有这么败类的儿子!”
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然而嘈杂声太大,淹没了她的声音。
村长的儿子看起来约摸二十,他不耐烦的扫了说话的人一眼:“瞧你这点出息,老子饿死了,晚了你什么都别吃了!”说着她朝村长的夫人吼道:“你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做饭!”
村长给中年妇女使了个眼色,中年妇女抹了眼泪爬起身朝村内走去。
男人跟在后面,其余人皆跟在男人身后,男人想起什么一般,回头冲村长笑道:“听说最近在缉拿四个人,最近有两个跑到这边来了,老不死的你见了吗?”
“村里就这么多人,能缉拿什么人?你个小兔崽子整天不学好,净知道做伤天害理的事。”村长拍了拍腿,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哼,老子过的逍遥快活,你们不知道享福,怪我?兄弟们走,不跟这老不死的废话了。”
一行人很快离开,嘈杂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沉寂。
村长叹了口气,忽然看向角落,虽然以他的视力看不清人,但还是能看出模糊的身影,是陌上幽与凤映寒二人:“那小兔崽子说的缉拿的人,想必就是二位了吧?”
陌上幽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是,请村长放心,我们明日就走,不会危害到你们。”
村长叹了口气,语气悲痛:“怪我老头子没教育好孩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还偏偏不做好事,俺王富贵老实了一辈子,却不想生出个伤天害理的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通缉你们,但我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若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有凌公子你千分之一就好了。”
语气之中,尤能听出说话者的痛心疾首。陌上幽不知道如何劝人,只好道:“村长您严重了。”
村长坐了半天,吩咐村里人继续玩,这一出每年都会闹几次,村里人已经习以为常,重新热闹起来。村长慢慢走到陌上幽这边角落里坐下道:“我虽然是个老农民,但也不是普通的农民,知道城中凌氏是邀月楼之人,且有幸见过几面先皇的两位皇子,敢问二位真名是?”
陌上幽眯了眯眸子,抬眸道:“我问你,你当年救的夫妻,可是先皇与北域公主?”
村长一怔:“正是。”
陌上幽轻轻舒了口气,淡淡道:“我陌上幽,她叫凤映寒。”
村长虽然一惊,却也在意料之中,没有大的动作,他低声道:“草民王富贵,参见殿下!”
陌上幽自嘲一笑:“什么殿不殿下的,不过是个亡国质子。”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陌上幽看了凤映寒一眼,凤映寒点点头,将事情缘由大概说了一遍,听的王富贵连连叹气:“这天下究竟是怎么了,没有一天安稳日子过了,非得赶尽杀绝不可么?”
陌上幽低下头沉默不语,王富贵道:“你也不必伤怀,因宵国最精通的便是易容术,或许烨王殿下藏在某个安全的角落,如今新帝是冒牌的也说不定。”
陌上幽苦笑一声摇摇头:“自欺欺人罢了,若是哥哥如今称帝也不错,至少哪怕哥哥变了,也不会伤害母后。”
王富贵叹了口气。
记得当年他年少轻狂时救了先皇与北域公主,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当时他嫉妒有的人一出生便是王侯将相,直到后来心智慢慢成熟,便将这种想法抛到脑后,现在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萌生过的想法,不觉可笑。
王孙贵族便应该被羡慕?并不是,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他简单的出身,简单的容貌,简单的人生,他的一生注定平庸,却不会勾心斗角,担心生死。这些被人羡慕的人一出生便锦衣玉食,但老天给了他优越的条件,却也给了他们普通人无法接受的痛楚,责任与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