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王爷,王妃。”江莲分别将茶端给了尹臣允和顾暮舞,跪下,叩首,甚至还带着几分的惶恐。
顾暮舞喝了一口茶,将它放在茶几上,看了看盖着红盖头的李捷,而后才看向江莲。
再不舍也会有分别的一日,李捷能遇到江莲自然也是幸运之事,奔波流离大半生终于可以安稳下来了。
看到江莲的样子顾暮舞不由微微一笑,江莲的这副模样说明着他有多在乎李捷,如此自己也放心多了,注视了江莲片刻她才道:“以后捷儿就是你的妻子了,既然坐在这个位置,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你应该知道李捷并非我的陪嫁丫鬟,与这个王爷府更无半点关系。她只是顾家小姐的一个名女护院,末者之徒,对你的仕途自然不会有帮助。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各自珍惜吧。将军比我要年长些,过多的话就不需我再嘱托,你若珍惜自然会幸福一生,若不珍惜就莫要怪我不客气。”
“请王妃放心,江莲一定对捷儿至死不渝。”江莲低着头颅,久久不敢抬起,小心而谨慎地想着顾暮舞的训话。
看着跪在地上的江莲,顾暮舞只是微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出发吧。”
说完顾暮舞就打发柳笙儿几个人把李捷送出门,原本想要说几句威胁的话,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真不知道自己这复杂的心绪是因何而起,有不是不能再见到李捷,可还是心里烦闷。看着眉头紧皱的顾暮舞,尹臣允不由笑了笑,这是他尹臣允看中的女人,可以洒脱随性,可以端庄知理,可以毫无顾忌。
侍女撑起红伞,一边行,一边撒下花瓣和五谷,李捷被人背着,听着五谷击打红伞的声音,泪水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终究还是不舍,李捷忽而想起了很久前的事情,她帮助雪无闻和柳笙儿私奔,却被阁主发现。阁主饶了李捷一命,她被杖责二十,本来阁主并没有赶出了雪柳阁,她发了高烧却差点被人趁机占了便宜,于是冒死逃出了雪柳阁。是顾暮舞在漫天的大雨中发现了自己,走过来,向自己伸出那小小的手掌。
“她是在哭吗?”顾暮舞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微笑,只是眼中却忍不住有泪水在转,“还真是在哭!”
尹臣允挑了挑眉,走到顾暮舞面前握住她的手,他知道她有多么不舍。
顾暮舞回望着尹臣允,报以好看的笑容。
尹臣允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而后微笑道:“暮舞,跟来我来。”
“嗯?”顾暮舞歪了歪头,感觉尹臣允有些奇怪,为何会笑的这般神秘,这个时候又是要去哪,“什么事情啊?”
尹臣允笑了笑,伸手将顾暮舞拉到自己面前,如同在诱惑顾暮舞一般:“先跟我来吧。”
走过弯弯的小路,来到的一个绿树成荫的别苑,与王府里格格不入的幽静。
顾暮舞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她竟不知王府中还有这般与世隔绝的别苑。
望着尹臣允的侧脸,她反复想着尹臣允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是脑海里却始终想不出半点思绪。
松开顾暮舞的手,尹臣允看了看眼前的小屋,对她笑道:“虽然破了点,但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安静。你去屋子等我一会,很快就好。”
看了看西斜的明日,非要挑这个时候来完成的事情,而且准备把自己丢在一边。该不会,顾暮舞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几步,回头看向在身后默默注视自己的尹臣允,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难道说,一定是为了那件事?
莫非尹臣允和自己一样也在遗憾着那一桩未尽之事。
小屋的木门被下人打开,屋子里是几个侍女和一个慈祥的嬷嬷,凤冠还有华美的霞帔。
果然是这样,为了补偿当日弃自己于众人面前而未走完的花烛夜,顾暮舞静静地望着那身嫁衣,正是母亲为她做的那身,她还以为那日丢在了船上,原来尹臣允替自己好好收了起来。
眼里涌了出来,顾暮舞拼命地眨眼,不让眼泪流出来。
对于那日的婚礼,顾暮舞并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即使她的婚礼成了岳国历史上最大的笑柄,但那只是别人眼中看到的事情。而在这朝夕相处中,顾暮舞看到的却是尹臣允对自己的疼爱,这些就足够了。
比起一场奢华的婚礼,顾暮舞只想要这踏实而真挚的幸福,比起虚浮在空中的假象,她要的不过是脚踏实地的真诚。所以,不论什么事情,只要尹臣允对自己是真心的,那就好了。
穿上着重达十斤的凤冠霞帔,顾暮舞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歪了歪头,从来没有施过粉黛,看到那个被化的像个小鬼似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尹臣允看到自己会不会吓到。
“王妃我们来梳头。”老嬷嬷拿着牛角梳的手颤巍巍,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一梳梳到尾,二梳齐白眉,三梳儿孙满……”
顾暮舞按住嬷嬷的手,微笑道:“到这里就可以了,对我和尹臣允已经足够多,白发齐眉,儿孙满堂,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可是王妃,这是规矩啊!”嬷嬷不解。
顾暮舞呵呵笑了起来:“规矩是人定的,何况,你何曾见过嫁了两次的新娘子,我是个知足的人,所求不多,有些人求而求不得,有些人无所求反而尽所得,我已经得到了,所以足够了,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嬷嬷犹豫地看着手里的梳子,反复想着顾暮舞的话,有些人求而求不得,有些人无所求反而尽所得,她微微颔首,慢慢退出了屋子。
“爷,王妃那边都准备好了。”铭芸说完,低头等着尹臣允的命令,结果,尹臣允没有半点反应,铭芸只好试探着大声叫了一声,“爷,王妃那边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尹臣允猛的站起身,看胸前那艳红的胸花,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急匆匆的往门外走去。
铭芸愣了一下,他跟了尹臣允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子如此紧张,那个在先皇驾崩时毫无反应的尹臣允,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紧张,可以说紧张到了手足无措。
开始有了心的尹臣允,试图抛弃荣华权势的尹臣允,为的只是一个被人看不起的富商之女。
走到小屋前,顾暮舞已经被嬷嬷门扶着等在门外,当将自己的手放在尹臣允手心的一瞬,感受着尹臣允的紧张,顾暮舞愣了一下,曾经连自己的手都不愿意碰的人,现在却成为紧张成了这个样子,是该说是人心多变,还是该说金石为开!被尹臣允抱起,透过盖头下小小的空隙,看着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顾暮舞反而觉得很踏实,她靠在尹臣允肩上,希望这段路可以一直走下去,就这么平淡地。
拜天地,高堂,夫妻对拜,然后,以前的尹臣允说了声告辞便就离开了,想到这,顾暮舞下意识抓住了尹臣允的衣服,尹臣允笑了笑,攥住她的小手,向着属于他们的小世界走去,待喜婆撒完花账,尹臣允便示意众人退下。
新房里只剩下尹臣允和盖着红盖头的顾暮舞,一时间的安静让尹臣允手抖了一下,是出于紧张还是出于心虚,尹臣允自己也无法分辨,只是不论哪种,都真实的如同梦境。
已经忘记从何时开始,是为了保护而活,而不再是只为了生存而生存,仿佛在瞬间,人生就转变了意义,变成了无比丰富的样子,不再暗淡。掀开红盖头,里面还是那一如既往的面孔,调皮而又狡黠的眼神,嘴角是灿烂的笑容,尹臣允心里就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开心,就是眼前这个丫头出现开始,自己的人生转变的意义,开始有了能称之为幸福的东西。
人生有无数种巧合,在这些巧合累计下来,成就了一种必然,如果顾暮舞当初没有逃婚,如果顾暮舞来亦城时不是自己刚好出兵,如果自己没有答应结亲,如果顾暮舞没有追随自己而来,那么现在自己和顾暮舞会是怎么样,也许顾暮舞就是自己的命中注定,然后是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