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暮舞站在亭子旁,看着天上的明月,尹承贺的话成功阻止了那位莫小姐,宴会在各种虚伪中结束。之后尹承贺就派人将尹臣允叫去了,应该是为了尹如风的事,看似在平静地商量事情,一念之间,决定的却是一个人的生死。
但愿他们能慎重三思,尹如风还只是个孩子。
顾暮舞闻到一股淡淡地酒味,望过去却看见王麟,就站在自己身旁,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顾暮舞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那慌忙的样子让王麟尴尬地笑了一下,张了张嘴,而后叹气摇头。
又能说什么。
顾暮舞像只小狐狸一样警惕地看着王麟,她转了转眼睛,而后道:“别出现在我面前,我们是仇人,而且我可是王妃,见我你要行礼!”
仇人,这么一个刺耳的词,从顾暮舞嘴里说出来却没半点威胁性,王麟笑了笑:“那时我是薄雪草,现在我是王麟,我只是奉命到这里,陛下要我转告您,您护国有功,遗失令牌的罪名将不再追究。”
顾暮舞没有说话,偏过头只是看着他,明明是你偷走的令牌,还要怪罪她,真是一点理也不讲。
而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谁知道这转告是真的还是假的。
王麟突然走到顾暮舞面前,伸手将她拉在怀里,顾暮舞愣愣地看着一枝箭矢射擦过王麟的手臂,这就是跟官家扯上关系的后果。
“你没事吧?”王麟松开顾暮舞,紧张地打量着顾暮舞,看她的确没事才松了口气,狂跳的心渐渐安静了下来。
顾暮舞摇了摇头,刻意与王麟拉开了距离:“是你自己受伤,你才没有事吧。”
“这种小伤我习惯了。”王麟笑了一下,这算是顾暮舞关心自己吧。
一个青衣伶官却如此平静地说这种小伤已经习惯了,顾暮舞突然间觉得心里异常压抑,很多事也不是他想要做的吧,只是身在其位无可奈何罢了。
王麟看向已经发现异常的皇宫侍卫,而后叹了口气:“还好皇上没让九王爷夸官三日,不然引来的野兽更可怕。”
“他们会被怎样处置?”尹羲和与尹承贺之间没有谁对谁错,不过是成王败寇,顾暮舞并不憎恨那些来暗杀自己的人,他们也不过是被自己这个香甜的饵料引诱过来的狂犬罢了;也不怪王麟所做的一切,他可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王麟笑了一下,看向上书房的位置:“那就要看主上的想法了。”
尹承贺微笑着看向眼前的少年,这个倔强这不肯跪的小子,让他觉得十分喜欢:“你们退下吧,别为难这孩子了。”
尹如风愣了一下,抓着他的侍卫随即听命松开了他,他忽然想到昨晚尹臣允送自己来时说的话,他未必就会狠下心来杀你,难道真的一语中的。
“朕只是不愿用自己的手去杀你,朕本来打算借臣允的手来杀你,但他又把你送到朕的面前。”尹承贺看了一眼尹臣允,而后道,“你就乖乖去逃不好吗?”
“哼,杀父之仇未报,怎么甘心。”尹如风偏过头,一副英雄气概。
尹承贺摇头一笑,难道要他教给这孩子来怎么杀自己,尹如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忠厚,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骨子都是叛逆。
“朕是踩着兄弟的尸骨登上这个位置,成王败寇,尹如风,朕并非暴君,你是朕的侄子,朕不会杀你,朕削减你六成的封地以及九成的私兵,世代不能离开封地,不能入朝为官……”尹承贺揉了揉额头,看起来有些疲惫,没有将尹如风贬为庶民,这已经是他最大的恩德了。
这话让尹如风一下子跌坐在地,尹承贺虽然不杀自己,但等着自己这一脉的是生不如死,自己一生被囚,子孙后代只能做一个穷酸至极的王族。世代不能为官,生活潦倒,就连庶民也不及,这种惩罚,比死要可怕,他看向尹臣允:“九叔,这不是真的。”
尹臣允扶起这位小王爷,面无表情,对他而言人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将被反转。
尹承贺注视着尹如风,太子尹无十六岁时病逝,父皇将自己和尹臣允各自封了王爷,然后他远远地赶出了皇宫,尹臣允则留在和皇城。尹羲和被立为了太子,那时自己十一岁,尹羲和十岁,尹臣允六岁。之后的几年,所有的皇子差不多都死净了。谁知,这种时候父皇却突然罢了尹羲和的太子之位,立自己为太子,并将尹羲和赶出了皇城,那时,自己已经二十三岁了。父皇的想法,时至今日,他也不能全部理解。
尹承贺微叹了口气:“你的家人也已经被我安置好了,淮宁王你就给我好好地当下去,朕准你在京城玩一段时日,过一段时间回去封地!”
“小爹爹,你说尹承贺是不是太傻了,这不是留后患给自己吗?”莫云烟跟着父亲趴在屋顶上,偷偷地望着屋里的二人。
莫查尔沉吟了片刻:“这个尹承贺看似敦厚,实则精明厉害,这样做要是成功了,世人会觉得这位皇帝心善仁慈,即使失败了,谅这小子也扑腾不起什么大浪,到时候杀了便是。”
“可是,皇帝哥哥为什么要我在宴席上那么做呢?”莫云烟歪了歪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莫查尔叹了口气:“云烟,尹臣允生性孤傲,定然不会娶你,皇上是想借此让尹承贺对尹臣允产生不满,间隙他们兄弟,可如今看来,他们兄弟之间有些奇怪。”
莫云烟摇了摇头:“皇兄要是想对岳国下手,为何当时不与尹羲和联手呢,为什么现在又要这么做呢?”
“这个,根据我的情报,尹羲和此人,极其聪明狡诈,几乎将自己的兄弟杀尽,不是一个适合合作之人。”莫查尔回道。
“是吗?”莫云烟看着下面的尹承贺,“那为何是他成为了皇帝呢?”
恍惚间,莫云烟似乎看到尹承贺对她微微一笑,而尹臣允则是直直地望着她,她愣了一下,糟糕了,被发现了。
尹臣允走出上书房时,却看到尹承贺身边的太监在门口转来转去,看到自己出来就扑了上来:“王爷,刚刚有人行刺了德绥夫人。”
顾暮舞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才看向王麟:“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成为薄雪草的呢,是不是会易容,两年前你曾见过我吗?”
“在我六岁的时候,父亲带我见了皇上,那时皇上只有十四岁,之后我变成了薄雪草。”六岁,现在的王麟已经二十一岁了,在长达十五年的时间里一个官家子弟却只能扮演一个戏子,白眼、冷遇,他经受了的太多了,王麟吐了口气,“我会易容和缩骨,可以很容易将改变外貌,所以我才敢堂而皇之的见你,至于两年前,我的确见过你,远远地一面,一脸不高兴的坐在众人之间。”
顾暮舞扑哧笑了起来:“那时我刚刚认了爹,就被擅自安排了的婚事,我拗不过他,正在生闷气,哪有心情去看你唱戏,能记住你的脸就不错了。”
准确的说来,是我和你的婚事,如果没有关于彼此的恶闻,此刻我们便是夫妻了吧。
王麟就有些哑然,解除与顾暮舞的婚约是自己心中的一根刺,只要一想到,他就揪心,他苦笑道:“的确是。”
顾暮舞抬头望向天空,果然她还是想要问清楚,世上唯一敢拒绝顾家的人,她真的好奇这人是为了什么事:“当时,是你散播关于自己的恶言吧,是因为自己不好出言拒绝,打算逼我逃婚吧,我想应该是这样,所以就逃婚了,不过你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你的心上人吗?”
王麟苦笑了一下,原来顾暮舞也不是什么都会做出来的人,而后摇头:“散播谣言,的确是为了逼你逃婚,我只不想娶个不能休掉的恶妇人回家而已,并不是为了什么心上人。”
“哦!”单纯地出于讨厌自己啊,顾暮舞笑了笑,幸好自己逃婚了,真是幸好!
“暮舞,你没事吧。”顾暮舞望过去,就看见尹臣允皱着眉头站在自己面前,往日的风雅清秀变成了霸气沉稳,尹承贺则慢悠悠地走在后面,眉宇间显然露出不快的神情,想必是听到了侍卫的汇报,就赶了过来吧,顾暮舞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朕又欠你了。”尹承贺的眉宇间第一次不再舒展,紧皱着,让人心惊,“时候不早了,你们出宫吧!”
自己和尹臣允马上就要离开了,顾暮舞对尹承贺行礼,而后起身,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枚透明如水的翠玉扳指:“皇上,臣妇知道南郊有个奇怪的教书先生,你有兴趣去看看吗?”
尹承贺思考了片刻,淡淡一笑,而后点了下头:“朕明白你的意思,朕一定会前去见一下这个奇怪的教书先生。”
尹臣允看向这位青年皇帝,过了许久,异常严肃地道:“仔细想想,澜溪即是臣的亲妹,又是您的皇后,皇上您到底该怎么称呼我呢?”
尹承贺哑然失笑,过了许久才道:“臣允,你被暮舞带坏了。”
尹臣允笑了笑,拉过顾暮舞的手:“暮舞,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