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竹动,烛光在夜空中摇曳着,只留下一屋的孤冷和寂寥。
华服锦衣,挡不住心中的寒窒,荣华富贵,也带不来真正的欢欣笑语。
没有人说话,他跪在地上,他不说,他也不敢动。
看着眼前的男子,尹承贺淡淡一笑。
过了许久,尹承贺靠在他那华丽的龙椅上,缓缓地开了口:“若,朕发配你去胡南,若你能够成功镇压,朕,可以将蔚鸾许给你。”
古跃有些怔住了,倒不是因为惧怕胡南荒漠的危险,而是因为那句,将尹蔚鸾许给自己。
所以,一开始,才会那样问自己。
你喜欢蔚鸾吗?
一个面相姣好又乖巧让人怜惜的姑娘,又如何不喜欢,更何况她还那样袒护自己,处处为自己想着。
古跃但是听说过尹蔚鸾在赫连的遭遇,对于尹蔚鸾他并不觉得不干净,只是有些痛惜。
更对陈赫温觉得厌恶。
对于这位皇帝的多变与狡诈,古跃倒是十分清楚。
胡南如此危险之地,他必然是九死一生,若是无命回来尹蔚鸾也就这死了这份心,若是有命回来,或许也是阔别多年,也有的尹蔚鸾早已变心。
然后对于古跃而言,他没有选择。
君命不可拒,皇命不可违。
古跃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拳说了一句:“臣原为皇上鞍前马后,死不足惜。”
躲在阴影里的,尹承贺便挑了挑眉。
本是夜深安眠的时刻,相城的枫叶阁外却异常的热闹,来来往往的人,进进出出的客,让枫叶阁在夜空里如同明珠一般亮着。
整个枫叶阁中装饰的极为华丽,层层叠叠的勾栏交错,无数的水彩,在横梁上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动人故事。
许多姑娘穿着薄薄的衣衫,或坐或卧的趴在一个个俊秀的公子身上。
这些娼女靠着出卖色相和皮肉赚取这银两,而住在二楼的一些姑娘,她们却只靠唱唱曲,便有着数不尽的钱财。
若是有恩客想要买春宵一夜,那可就要付出一些代价了。
枫叶阁是相城最有名的青楼,因为相城的名妓秦舞舞便就是在这枫叶阁挂了牌。
大厅中一阵喧闹,人们纷纷想着二楼看去,一个蒙着白沙的女子,一身白衣,身影淼淼地站在栏杆前。
“这就是秦舞舞,这身影简直是迷醉人心啊。”一个男子色相具漏,仿佛有口水从嘴角流出。
众人都觉得自己在看秦舞舞,却不知道秦舞舞也是来看厅下的热闹。
秦舞舞听闻有人来过班,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带着自己的女人来青楼这种烟花之地。
青楼这种地方随时女子聚集之处,却也厌烦那些所谓的良家女子进入,故而若有公子带自己的女眷去青楼玩耍,成为过班,而这过班一碗茶水的钱可是贵的很。
一杯过班茶,两年百姓财。
厅下的角落中,秦舞舞看到了自己想找对象,手中的扇子轻轻摇曳,嘴角扬起,好一个翩翩公子。
四目相对,秦舞舞竟被那眼神看的心动神恍。
秦舞舞看了一眼角落中的哪位男装打扮的女子,虽然眉目中有些些许英气,但是那稚嫩可爱的脸庞一眼便暴露了她的身份。
只是……
秦舞舞拖着腮思索了片刻,地下的男子被她这西子般的沉思扰乱了心神,纷纷吹起了口哨。
正在大厅的花妈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虽然已经年到四十,却还是十足的风流韵致,想来当年也是一个不小的头牌。
顾暮舞坐在角落里,她曾见过顾暮雪的研明居,对于青楼的规矩也是略知一二。
什么断发,什么从良,到如今全便是了留住恩客的手段。
顾暮舞瞧不起的不是这些人,而是这些手段。
不是常有一些恩客为了留住美人的心,变卖了全部的家财?
青楼有许多规矩,而常有的只有八个,分别是喊堂、打茶围、吃花酒、拉铺、打干铺、住局、铺堂、挂衣。
顾暮舞和尹臣允现在只是在有几个姑娘在一旁倒酒或唱唱小曲,此边上打围茶。
大厅中忽然一阵喧闹,原是秦舞舞竟然走了下来。
众人连忙端着酒杯围了上去,却有不敢太靠近秦舞舞,生怕惹了这位头牌不悦。
秦舞舞并没有理会那些人,向着她的目标款步走去,也不管人家是否反对,她轻轻地做到了哪位公子身边。
这么近看,这模样更是让人倾慕。
“公子,小女名唤舞舞,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秦舞舞从一个女子手中拿过酒壶,为眼前的这位俊秀公子倒了一杯酒。
看了一眼酒杯,却并没动一份,男子笑了笑轻声道:“本王叫做尹臣允。”
秦舞舞拿着酒杯的手忽然晃了一下,她虽说也见了不少达官贵人,王爷却还是第一次见。
“你是王爷。”秦舞舞有些不敢相信,唐唐的九王爷,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莫不是自己在做梦?
“是,我是王爷,而且还有一位河东狮。”尹臣允笑着,含情脉脉地望向顾暮舞。
“对,我是他的河东狮。”一旁的顾暮舞忽然开了口,这个女子好大胆子,当着自己的面,竟然也敢做出这种事情。
“那舞舞还真是失礼了。”秦舞舞连忙赔笑。
可惜顾暮舞一点也笑不出来,叫什么不好,偏叫这么一个名字,这舞舞、舞舞的叫着,她的头都快大了。
尹臣允看到顾暮舞的样子忍不住挑眉,他倒想看看顾暮舞会怎么对付这个姑娘。
“无事,谁叫我家夫君生的如此好看,总是让人忘了礼数。”顾暮舞微微一笑,装作想起来的样子,“姑娘这个名字起的可不好,我记得姑娘姓秦?”
“是。”秦舞舞有些不解,不明白顾暮舞为何会这么说。
顾暮舞用筷子蘸了一些胭脂,在桌子上写下了秦舞舞三个字。娟秀的小楷排看,看的秦舞舞不由发怔:“好漂亮的字。”
“谢谢称赞。”顾暮舞指向秦字,眉头不禁皱起起来,“姑娘的名字里有财,但可以留不住。秦字本意为禾谷,有丰收之意,本为祥瑞,可姑娘这个舞字,音同无,更是个叠字,也就说丰收之过总有一天要变为空,说不定是两空。”
这句话听得秦舞舞心惊,这些日子枫叶阁里上上下下都围绕这哪个新来的女子,就连今日的热闹非凡也是因为那个女子。
秦舞舞最担心的两件事情,一个没有了头牌的身份,一个是失去了钱财的来源。
难不成真的想这位王妃说的那般,是自己名字的缘故。
秦舞舞这么多年的头牌,磕磕绊绊下来,却也从来没能余下什么私房钱,想到这她更是相信了顾暮舞的话。
“两空是什么意思?”秦舞舞不明白,顾暮舞的话让她觉得心惊,她一个青楼女子,什么都没有,还要两空。
“一个财,而另一个是……是……”顾暮舞默默地看着那个舞字,然后不停的摇头,“姑娘你这情路要比其他更要坎坷。”
秦舞舞被说的愣住,这些事情她都是偷偷隐瞒了下来,多年前秦舞舞刚刚出山,也是年少懵懂,爱上了自己的恩客,哪位恩客说要为她赎身,结果却拿了她的钱跑了。
想到这,秦舞舞就觉得心酸不已,为何她没能像这个王妃一般,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这么一个男子。
尹臣允在一边强忍这笑意,没想到顾暮舞竟然还有这等坑蒙拐骗的本领,看来跟着谢中五没少学了这些东西。
竟然三年两语就把这个秦舞舞唬的信以为真,尹臣允看着眼前的酒杯,不知道为何,这个女人给自己斟的酒他并不想喝。
“情路坎坷?”秦舞舞低下头,不断的重复着几个字,许久她抬起头望着顾暮舞,目光中竟带着点点泪光。
“最近跟人有着恩怨纠葛吧,总是怕失去,故而什么都做不好,姑娘,你要小心啊,不要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顾暮舞将那个舞字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眉毛也皱的越来越紧,深色也凝重了起来,“一个舞字是刀尖上翻滚,两个舞字可就不妙了,若还是用这个名字,你在不久后必然有一个大劫等着你。”
顾暮舞的话着实吓到了秦舞舞,她连自己下来勾引尹臣允的目的都全然忘了,注意力全部都落在了顾暮舞的身上。
“那……那您告诉我如何破解?”秦舞舞下意识贴近了顾暮舞,模样也紧张了许多。
“你姓秦,须知秦二世而亡,虽有丰收之意,并不长久,不若你改名叫做秦般若,般若有解脱消除之意,正适合姑娘。”顾暮舞用手在桌子上写了般若二字,只是她是用水写的,字很快就消散了。
“秦般若,般若……”秦舞舞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不知不觉脸上笑开了话,她拿出一锭花银,放在桌子上,“谢谢恩客赐名,以后我便叫做般若。”
顾暮舞微微颔首:“那就劳烦般若姑娘倒一杯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