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极为耳熟，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顾暮舞对尹臣允做了个鬼脸，她知道杜锋之所以会凑过来，定然是因为方才她掀起帘子，被杜锋看到了。
“没事。”尹臣允轻轻说了句，然后换到了顾暮舞的位子，将帘子撩开。
果然是杜锋跟了过来。
看到帘子掀开的确是尹臣允，杜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方兄你莫不是骗我，怎么没有去夏阳，反而来了这里？”
尹臣允淡淡一笑：“路途漫漫总要多个心眼，不满杜兄在下的确骗了你。”
尹臣允的话让杜锋语结，只是过了许久才磕巴着道：“该不会连姓氏都是骗我的吧。”
“是，这个也是假的。”尹臣允神色淡然，以他的身份若是往日杜锋如何能跟他说上话。
杜锋沉默了许久，想起那坛百花酿，忍不住眨巴了几下嘴：“行，我也不该你，看你这拖家带口的，想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要是有什么用的上兄弟的，言语一声，兄弟哪怕一个人也给你抗。”
尹臣允不禁挑了挑眉，他的三哥是如何召了这个一个豪气冲天的壮士。
这个人说不定能够招安，尹臣允想着缓缓开了口：“实不相瞒，在下的确是遇到了难事，也是要前往相城，不若这一路就跟兄台相伴。”
“好啊。”杜锋哈哈大笑，“不知道那百花酿还有没有了，我正搀的紧。”
尹臣允淡淡一笑：“还有。”
别说百花酿，更好的酒，尹臣允也有。
“那好，我先去前面码头等着。”杜锋哈哈一笑，手里的缰绳抽了一下，马儿飞快的向前跑去。
尹臣允微微颔首，放下帘子随即挑了挑眉。
顾暮舞忍不住扭了尹臣允一下，明知道这个人有问题，尹臣允竟然还邀请他一同前往相城。
“你到底在打算什么，也跟我说说嘛。”顾暮舞不禁抱怨，这个人心里总是藏着众多的事情，却不愿跟自己说。
“为夫不想娘子担心。”尹臣允不禁笑了起来，看到顾暮舞不悦的样子，连忙笑道，“这个人可用。”
可用，是可以利用的意思吗？
顾暮舞闭上了嘴巴，仔细向着尹臣允的话，她总要知道尹臣允在盘算什么才行，这样她才能不为尹臣允拖了后腿。
杜锋想毕并不知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杀死他主子的人，也不知道这个人前去相城是为了抓住他的少主。
走到码头，从那车上下来，顾暮舞就看到杜锋在码头的茶棚里等着，见到尹臣允走过去连忙招手。
见到尹臣允身后跟随了这么多人，杜锋先是愣了一下，自己思索了许久，仔细的看着那一行人的身份，奶妈和两个孩子他自然好识别，其余的人有个身体不错的老头，还有五六个身手不错的人。
杜锋不禁点了点头，这个方公子身份绝对不简单，难怪这么小心谨慎。
见到尹臣允走了过来，杜锋随即迎了上去，谁叫他想要贪人家的一杯酒呢。
“你说，我这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杜锋瞥了一眼廖世立，这个人的功夫显然在他之上。
“一样。”尹臣允笑了笑，向身后的铭芸使了一个颜色，“去问一下何时开船。”
“我问了，在过半个时辰就开船了，我们现在就可以上去。”杜锋抢先开了口，他方才来的早，也没有什么事情，故而先问了一下何时开船。
尹臣允点了点头，不禁一笑：“铭芸去付钱吧。”
听到这话，铭芸立刻向着船边立着的男子走去，交给了他一张银票。
尹臣允留下了一人去处理马车，将所有的东西背好，确定没有纰漏，才放心上了船。
清风夹带着江水中的寒气，吹拂着船帆，船桨卷噬着江水，不断地向着前进。
顾暮舞和芙儿坐在一边，目光时不时瞥向一边喝酒吃肉的尹臣允和杜锋。
隐隐约约顾暮舞能听得到两个人的对话，全是没用的东西，什么龙凤呀，什么有福之类的话。
杜锋说着说着，忽然抹起了眼泪，不禁哽咽起来：“当年我也有孩子，都三四岁了，谁知道一场大火，哎……”
一杯酒下肚，火辣的酒在腹中灼烧，呼出的气息都变得滚热。
杜锋不禁叹了口气，脸上尽是眼泪鼻涕：“当年要不是主子，我杜锋怕是早已经饿死街头。”
尹臣允沉思了许久，尘封的记忆慢慢被解开：“你说的不会是淮安南窑镇的那场大火吧？”
尹臣允端起酒杯，仿佛看到了明化帝震怒地将弹劾书摔在尹羲和脸上的场景。
杜锋愣了一下：“兄台知道？”
“知道。”尹臣允不禁讪笑，原来尹羲和是这样收了杜锋，若是杜锋知道真相，定然很有趣。
“兄台莫不是在朝为官？”杜锋看得出来尹臣允不同于常人，只是不敢确定他的身份。
“家里有人在官场。”尹臣允将杯中的酒饮了下去，顾暮舞酿的折戟坛百花酿的确不错，“听闻南窑的案子跟淮安王有关联，只是具体便不再清楚了。”
“你说什么！”杜锋猛然拍了桌子，脸上横肉纵生，“你没有框我？”
顾暮舞被这一声下了一跳，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几下。
尹臣允看下顾暮舞，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对于
“怎么会框兄台，这个事情千真万确。因为被废黜了太子之位，淮安王心声怨恨，为了发泄怒火，便一把火少了南窑。这件事情滋事重大，若不是新皇已经登记，我也不敢跟你说起这个事情，要知道因为这件事淮安王被禁足了半年之久。”尹臣允继续添油加醋的说着，他时不时去看杜锋的表情，果然杜锋脸上越发难看起来。
尹臣允露出狐疑的神色，明知故问道，“兄台这般生气？”
杜锋无法相信耳边听到话，正如尹臣允所说，他被尹羲和救走没多久，王府就来了圣旨，将尹羲和禁足，只是圣旨上没有说明缘由，他一个刚刚跟随尹羲和的人又如何得知。
仔细向着尹臣允的话，杜锋只觉得满肚子怒火，可是这火有该向何处去发，他以为是恩人的尹羲和却是害了他全家的凶手，这么多年他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为尹羲和出生入死，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
没想到现如今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尹羲和那里是什么恩人，分明就是荼毒他家人的禽兽。
杜锋无奈的事，即便是他现在知晓了又能如何，尹羲和已然死了，尸首都不知道被丢弃到了哪里，又如何报这个仇。
杜锋疯一样地拍着自己的脑袋，一会大笑，一会哀嚎，他的心里就像是万只蚂蚁啃咬一般，逼得他只有砸痛自己才能好受一些。
是他杜锋活该啊，有眼无珠错信了尹羲和。
想到这些日子被尹如风喝来唤去，杜锋也是觉得郁结难抒，若不是看在尹羲和的面子上，他有为何要听从那个暴戾的小鬼头。
都是因为自己太蠢啊，这么好骗，尹羲和一把火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还有妻儿，本来和睦相亲的一家，就这么被毁了。
自责内疚还有憎恨，无数的情绪围绕杜锋，他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此刻竟像个小孩子一般，痛苦到不知如何解脱。
除了窝火恼怒还能怎么样，杜锋不停地拍着桌子，厚实的木板被他拍的颤动，他的手心被震得通红。
“我真是个蠢货，竟然跟了自己的仇人。”杜锋倒了几杯酒下肚，觉得不过瘾，也想不到其他，端起酒坛就像腹中灌去。
尹臣允挑了挑眉，窃笑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看着杜锋将酒坛放下。
杜锋打了一个酒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只觉得胃里一阵凡间蹈海，连忙向着船舷奔去，刚站稳身子呕吐物倾泻而出，挥挥洒洒地落入湛江。
顾暮舞就坐在不远处，酒气全都顺着风吹拂过来，她只好站起身走到了尹臣允身边。
“你这一击也太重了些。”顾暮舞看着杜锋的背影，不知为何她心里竟不觉的有半分开心。
杜锋整个身子都趴在船舷上，他身高八尺有余，以至于半个身子都趴在了船外。
一个醉鬼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然而尹臣允却一眼看的出来这个人马上就要坠入河中，向铭芸使了一个眼神。
铭芸立刻明白，将杜锋从船舷边上拉了回来，防止他掉入海中。
“疯子……疯……死……”杜锋靠在船舷上，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话，双手不停地砸来砸去，手上被磕出了不少的伤。
尹臣允看着杜锋那副模样，淡淡一笑，如此一来尹如风便少了一名武将。
说不定还能从杜锋口中探知尹如风的动向，前几日杜锋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已经让尹臣允知晓了尹如风的目的，所以对救出柳笙儿，尹臣允已是胸有成竹。
“死……”杜锋的眼中失去了光芒，只是呆呆地靠在船舷，将这个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