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的修仙门派大体分为两种:
一种是以灵云宗、小雷音寺、妙慧庵等为首的,土生土长的原住型宗门;另一种就是像血煞门、赤炼堂这些为了躲避仇家,从而逃遁到九州的中原修仙界遗种。
但无论是哪一种,在很多年以前,都对外界有着很深的敌意。前者怕雀占鸠巢,触动了自己在九州的地位;而后者怕仇家寻衅,从而惹上麻烦。因此在那个年代,双方倒是一致对外,显得很是团结。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闭关锁国的政策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其最突出的两点,就是功法上的落后,以及资源上的匮乏。
功法上的落后倒也罢,不过是使得修炼进度缓慢一些,修士的平均修为低一些。
可资源上的匮乏就很要命了。土地就这么多,资源的开发进度赶不上修士数量的激增,这僧多粥少的情况一旦达到了零界点,就会引起矛盾的激化。所以造就了几百年前,九州修仙界的大乱斗局面,最终更是以仙魔对立而告终。
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九州的修仙界才真正认识到,与外界沟通是多么重要。于是在万宝阁的发起下,各个宗门开始在一些沿海城市开辟港口,从而真正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夷陵城,便是在那个时候发展起来的。
时至今日,夷陵城俨然已经成为了九州最大的海外贸易中心,不但拥有九州最大的海港,更是吸引了诸多外海商铺的入驻。在一些极其优惠的条件催化下,这些商铺可谓是如鱼得水,不断壮大规模,成为了九州经济不可分割的顶梁柱之一。
但有一句说一句,所谓“人离乡贱、物离乡贵”,虽然这些商铺中的东西号称与原产地同价出售,可我怎么都不会信的。更何况,我如今就要出海了,与其在这里购买名不副实的舶来品,我还不如去原产地买土特产呢。
所以,当我独自一人在夷陵坊市闲逛的时候,我都是只看不买,始终保持一个作壁上观的态度,任凭那些店家如何花言巧语的哄骗,我就是不掏钱!
可次数一旦多了,就引起那些店家的不满,发展到最后,当我走进同一家店铺的时候,无论是掌柜还是小厮,都对我冷言冷语的,恨不得把我轰出去。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实在是闲得很呀!不逛你们的商铺,难不成还窝在客栈里绣花吗?
我们到达夷陵城,已是五天之前的事了。
当时桑羊估摸着货船就要开了,于是就没有停歇,而是直接催马赶到了港口。
可万没想到的是,远洋的货船虽早已整装待发,却因为船老大突发眼疾,不得不就地医治,从而耽搁了下去。
这船老大是个凡尘中人,又不像修士那样可以调息自愈。但好在他的状况并不严重,只需敷上药草,静养数日,就可稳定病情。
于是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先将货物安放在船上后,在夷陵城中找了间客栈住下,静候其佳音。
桑羊、罗力倒是没闲着,这几日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去参加各种的研讨会。这些研讨会皆是修士自发组织,其目的是交流修炼心得,或是交换一些修炼物品。
我当然是很想去的,可问题是,这些研讨会针对的是筑基期修士,我一个炼气期小屁孩没有资格参加。桑羊和罗力不过是参与者,并不是发起者,他们也没办法把我硬塞进去。所以我就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城里闲逛,从而惹来了很多店铺的冷眼。
但话又说回来了,他刚任他刚,我自明月照大江,无论那些店主对我怎么冷嘲热讽,我依旧是我行我素,一点也不在意。
我倒也不是故意气他们,而是有着自己的目的。我所参观的店铺,很大一部分都是云州商会置办的。如今我要去往云州,首先就要对那里的情况有一些了解,免得届时两眼一抹黑,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最喜欢去的一家店铺名为“金玉堂”,是云州金玉商会旗下的分支。说起来,我们所搭乘的远洋货船,就是这金玉商会的财产。我之所以盯上了它,其很大程度上来说,是因为它的规模比较大,也比较正规,也可更好的让我了解行情。
云州的商业贸易与九州不同,并非一家独大,垄断市场,而是由很多商会组成的一个百花齐放的贸易大集合。这金玉商会就是其中一枝盛开的较为鲜艳的花朵。所以我只要把这枝花给吃透,那其他的小花小草,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一天,我又迈着八字步走进了金玉堂,就好像来视察的衙役一样。店里的小厮见客人进门,立刻笑盈盈地冲了上来,但看清是我的面孔后,笑容忽地就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厌其烦的表情。
“客官,您上次看到了三楼第四排,第五个货架,您今儿个是继续检查呢?还是重头来一遍呢?”
小厮这话明显有调侃的意味。但也不能怪他,我这每天早中晚各来一次,每次都待上几个时辰,既不问价,也不购买,而是从第一个货架起,逐一盘查架上的物品,简直就像个品质检测员一样。
我也没理他,径自就上了三楼。三楼的小厮见着我,同样是一脸嫌弃,不过碍于店里的规矩,他不能明摆着赶客,只是嘴里嘟囔了几句,就任由我不管了。
这金玉堂的分类很鲜明,一楼是炼器材料,二楼是法器,三楼便是丹药了。我一连几天,把材料、法器的价格都了然于心,今天的任务就把这丹药也扫一遍。若时间充裕,我就该上四楼去看法宝了,虽然目前我还只是筑基期,但既然选择了解行情,就大小通吃,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我随手抄起货架上的一瓶丹药,放出神念,仔仔细细地探查了起来。这些丹药虽种类不同,但都是些增进法力的普通丹药,其实并没有什么价值。所以我探查起来很快,粗粗扫了一遍,了解其价格、成分和相关药性后,就马上换另一瓶。
如此往复,一个时辰后,我将三楼的丹药逐一探查个遍,觉着时间还早,就迈步想上四楼。
可我刚走到楼梯口,三楼的小厮就将我拦了下来,淡淡道:“客官,虽然您是我们店的‘常客’,但这四楼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呀。”
我当即板起脸,冷冷道:“怎么,打开门做买卖,难道还不让客人看?”
小厮摇摇头,意味道:“客观,您这几日闲来无事,就往我们店里跑,我们也没说什么。打开门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您光看不买,我们也不能强买强卖,对不?可每个店都有每个店的规矩,您在我们这一到三楼闲逛,我们自然不会多加阻拦,但若是想去这四楼,就万分抱歉了,因为您这修为……”
这个小厮有炼气期七八层的样子,自然能看出我的修为。他虽没有明说,但意思却很明显,觉得我的修为低,不配上四楼看法宝呗!
也罢,反正我已经对其他物价有了初步的了解,这法宝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不看就不看吧,又不会少块肉什么的。
离开金玉堂后,我又去了几家常去的店铺,待遇大体相同,基本没有一个好脸色的。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晚,我看时候差不多了,也就准备回客栈。
夷陵城的客栈可比天石谷的要豪华许多,规模也大得很,我回到客栈时,正值饭点,大堂里坐满了人。我惊奇的发现,桑羊、罗力二人居然先我一步回来了,并且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似乎在等我一起。
这么多天混在一起,我早已和他们十分熟络,也不用他们招呼,就自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一屁股坐到桌前,我笑道:“今天是什么喜事呀,二位居然这么铺张浪费!”
说实在的,这两人虽已有筑基修为,更是巨剑门这样的修仙大派,但平日里节俭的很,每顿饭都是素斋素面的,搞得自己很寒酸一样。今天突然烧鸡烧鹅的一大堆,让我总感觉有点不适应。
桑羊客气地为我倒了一杯酒,笑盈盈道:“喜事谈不上,就是可以回家了!”
我一听就乐了,“怎么,那船老大的眼睛好了?”
桑羊道:“那是自然,明日卯时准点起航,一路向南,直奔云州!”
他说着,看了我一眼,见我脸上乐开了花,问道:“王道友,我们师兄弟二人归乡心切,自然心中高兴。可你背井离乡的,怎么一点也不哀愁,反倒是比我们还兴奋?”
我毫不客气地撕下一只烧鸡腿,递给了早就垂涎三尺的罗力,淡淡道:“若说不舍,倒是有一点,但哀愁谈不上。毕竟我们都是修士嘛,这背井离乡不过是寻常之事,此时不过暂别九州而已,若他日大道有成,就是人界也不得不离开呀!”
桑羊一愣,惊疑地看着我,“王道友,你不会真想成就修仙大道吧?!”
我很奇怪,反问道:“难道你们不想吗?”
桑羊尴尬笑笑,道:“想是想,但不大现实,毕竟我的资质并不出众,这修仙大道对于我来说,还是比较困难的。”
罗力一边咀嚼着烤鸡腿,边赞同道:“是啊是啊,像我们这种双灵根的修士,别说是修仙大道了,就连凝结金丹都难。所以我从没想过要更进一步,只要能在炼器上创出一片天地,我就很满足了!”
怎么听他们这话里话外的,似乎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呀。
我当即不赞同道:“这修士本应以修仙大道为主,又怎么能捡了芝麻丢西瓜呢?”
桑羊闻言,释然一笑,淡淡道:“王道友呀,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明白。这真正的修仙界,并非像九州这般单纯,等你到了云州,切身感受到了不同之处后,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他说完,又给我斟了一杯酒,笑道:“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要为他日之忧,而自寻烦恼呢?来来来,我们不说那些了,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