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弧度,原本应该是主角的我,反倒是成了看客。
时间法则在石室中产生了莫名的裂痕,我甚至能感受到每一次光阴流转之时,那种交错中的恍惚。
居高至上的太阳真火,蛰伏其下的修罗业火,一红,一黑,两种不同色泽的火团,就这么僵持在了鼎炉之上。
它们或许正在进行着激烈的辩争,或许正在找寻对方的破绽,亦或许,它们早已在某个虚妄的空间里,大打出手了。
但这一切不过是我脑海里天马行空的揣摩,事实究竟如何,我并不知道。我目力所及的画面,仅仅只是静止,而每每放出的神念,都会被灵波绞得支离破碎。
半个时辰对于修士来说,如同白驹过隙,可我却仿佛等待了千年之久。
毫无存在感的寂寥,使我注意起了血墨的动作。
这段时间里,它抬起过两次脑袋,眨过三次眼睛,吐出过四次蛇信,还问我要了一次吃食。但得到我的否定后,它毫无意外的又沉沉睡去。
当然,我也并非真就如此无聊。这期间,我时不时就会“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念几句法决。这些法决并无任何作用,仅仅是为了让石室之外的老者感受到,我还没有死,并且正在努力中!
努力个屁啊!
起因,经过,我一概不知。
唯一知晓的,就是事情发展到结果,黑色的修罗业火化作了万条火线,如游龙般丝丝缕缕地钻入到了太阳真火体内。
二火相融后,太阳真火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黑红色的火莲,静静地漂浮在了鼎炉之上,以一种慢条斯理的态度,缓缓旋转着。
现在,血墨再次抬起头来,瞅了一眼半空中的火莲。它并没有任何表现,只是钻回到我的怀里,继续睡觉。
那么,接下来我该干嘛呢?
我是一个修士,修士当然应该使用法决,所以我扬起了手,想要射出一道法决。可灵力刚刚注入之间,我却迷惘了起来。
这间石室并不大,可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器物,我当然不可能去取把锤子、拿把小刀,这显然与我的目的背道而驰了。我的目标只有三样东西,最下面的海象神鼎,最上面的修罗宝瓶,以及夹在二者之间的,奇怪的黑红色火莲。
修罗业火是从鼎炉里蹦出来的,除非我脑子秀逗了,才会想它放回去,所以我的法决不会射向海象神鼎。
那么剩下的就是修罗宝瓶和奇怪火莲了。
我对奇怪的东西总有种莫名的畏惧,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把法决打向了修罗宝瓶。
毕竟我的初衷就是收走藏匿在鼎炉中的修罗业火,如果这宝瓶能把火莲收了,那虽然我损失了自己的天阳真火,但最起码也勉强达到了目的。
法决没入瓶中,修罗宝瓶激灵灵的颤动起来,紧接着,瓶口滑出一道旋风。旋风越来越大,最后将火莲包裹在了中间,似乎想要将火莲拽入瓶中。
可就在这时,火莲中的红黑二色火焰猛地暴涨起来,仅一眨眼的功夫,就将旋风给吞噬殆尽了。
这就尴尬了!
莫非这修罗宝瓶无法收走火莲?若是真这样的话,难不成就让它在这里飘着?
那这也不像话呀,我本来是帮忙的,非但没有把问题解决,反而搞出个更大的!这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里搁呀!
我犹豫再三,觉得无论如何,这火莲中有我的太阳真火存在,即使与那修罗业火融合了,但起码有一半还是属于我的。我若是把它收回体内,虽然要冒一些风险,但总好过僵持在这里。
想到这,我也豁出去了,心念直转,翻出了神识中的御火诀,口中喃喃念了一段咒语后,猛地向火莲射出一道法决。
法决化作一道白光,没入火莲之中,紧接着,火莲像是听命般,缓缓向我飘了过来。
我见此情形,不由心中大喜,这修仙界中便是如此,只要你能催动,就能收回。我当即不在犹豫,张开了嘴,这么轻轻一吸,火莲便化作了一股火焰,被我吸入了腹中。
我不敢大意,立刻盘腿坐下,闭目调息,将火焰重新转化为灵力,一点点的注入到丹田中。
片刻,我睁开了眼睛,可先前那点兴奋劲,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
这火莲虽然奇怪,但其所蕴含的火灵力,与之前的太阳真火相比,一点也没有增加,相反,似乎还少了许多!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心中暗叹道:“做一次买卖亏一次本,看来以后还是老老实实修炼吧,别又动什么歪脑筋了!”
可刚想让自己老实点,我忽地瞥见仍悬在鼎炉之上的修罗宝瓶,这小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这修罗业火铁定是没了,但鼎炉里还有那九幽灵火呀,反正这小瓶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我装一些九幽灵火吧!如此一来,虽然损失了一点体内的火灵力,但也勉强回本了呀!
有的贪我还等什么,毫不犹豫地向修罗宝瓶打出一道法决,修罗宝瓶也没让我失望,立刻射出一道旋风,开始吸取鼎炉中的碧绿色岩浆。
贪当然是要贪,但我这人还是很讲情义的,毕竟这些都是枯瘦老者的棺材本,我若是全部收了,岂不是太没人情味了!所以我见吸的差不多了,就一招手,将修罗宝瓶收了回来,并在第一时间放入乾坤袋中。
搞定一切后,我扫了一眼石室,确认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这才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道友,你可以进来了。”
我话音刚落,枯瘦老者就挑帘进入到了石室中,看来他一直就在门口徘徊,倒是心急得很嘛!
枯瘦老者刚一进来,就向我深施一礼,焦急道:“道友,是否已大功告成?”
他如今只是个凡人,没有神念,自然无法探查鼎炉中的状况。我也没多话,向鼎中弹出一点灵力,就见原本静静翻滚的碧绿熔浆,猛地窜出了幽青色的火焰,火势汹涌澎湃,直冲屋顶而去。
枯瘦老者见此情形,老脸瞬间乐开了花,兴奋地拍手喊道:“恢复了恢复了!果然没了,果然没了呀!哈哈哈……”笑着笑着,他竟老泪纵横了起来。
我心里不是滋味,叹了口气,温和道:“道友,虽然我也觉得你昔年身遭厄运,没了修为,十分可惜。但说起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天下修士千万,又有几人真能修成正果呢?只是一入仙门深似海,徒劳无获难回头罢了!”
枯瘦老者点点头,释然道:“道友说的极是,忆当年我刚刚散尽修为,觉得天崩地裂般痛苦。可现在,我早已想通,与其执念于一个不切实际的修仙美梦,不如安安稳稳的度此余生,也不枉人间走这一遭!”
他说到这,微微一笑,继续道:“不瞒道友,我与那两个徒儿已经决定,只要除去凶火,我们不日便将此鼎变卖出去。至于卖得的灵石,我们也统统折换成人间金银,然后购房置地,好歹也享受一回人间的富贵之乐!”
我嘴角不禁微微抽搐,心道:这师徒三人倒是想得开呀,这百万灵石若兑换成金银,即便是坐吃山空,也能撑几辈子了。若是经营的好,恐怕还真能成就一个名门望族呢!
不过他们能如此坦然,我却还要继续往下走。
有时候就是这样,道理心中都懂,但就是舍不得!真是挺可笑的一件事!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也没必要在此多待了。我当即向老者抱了抱拳,微笑道:“道友既有如此之心,那便是极好的。时辰不早了,在下也就先行告辞了!若是他日有缘在人间相会,你我不妨去喝上两杯!”
枯瘦老者见我要走,忽地伸手阻拦,笑道:“道友,请留步!”
我一下子板起了脸,沉声道:“怎么,难道你反悔了?想要分那修罗业火?!”
他慌忙摆手,恭敬道:“道友误会了!道友能除去在下的心头之患,已是莫大的恩德,在下又岂能反悔。只是先前闻听道友说要铸炼一件飞行法器,在下想着,我不日便将告别这修仙界,不如趁离别之前,再最后帮道友铸炼一次,算是报答一下道友的恩情,更是让自己有个善终!”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赤红色的宝石,郑重道:“道友,在下这些年入不敷出,很多材料都已经变卖出去,却唯独留下这块火灵原石。虽说此石并不是什么天地灵宝,但对于筑基期法器来说,已经是罕见的镶嵌宝石了。若是能融入道友的飞行法器中,我想不但能提高飞行速度,也许还能催生出护体灵盾。”
我眼睛一亮,心道:这飞行法器是小事,这火灵原石也无关痛痒,若是能借此机会学到一些铸炼之法,那对于我今后的道路,恐怕会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啦,虽然我否定了从事炼器这一门道,但毕竟技多不压身嘛,能多学一点总是好事呀!
心中如此想,但表面还是要装一下的。我假装沉思了片刻,这才点点头,淡淡道:“好吧,既然道友如此有心,那我也就盛情难却了。不过,我现在手上没有铸炼材料,还需去别地看看再说。若是真找到了满意的材料,我再回来找你铸炼。道友你看如何?”
枯瘦老者忙拱手,恭敬道:“那是自然,道友放心前去便是,在下定会在此静候道友归来!”